济南印记--穷学生进城

文/ 我是一片云 时间: 美文欣赏

  常常有人问,你是哪里人啊?我说我是济南人。但过后想想,还真不好说自己是济南人。虽说老家章丘早已在八十年代划归济南,且近年又升格为区,但自己似乎离真正的济南人还相差甚远。几十年下来,心底时常萦绕的仍是故乡的山水,故乡的风情,尤其是过五奔六之后,对故乡的思念和牵挂竟是愈来愈浓,不能自拔。

穷学生进城

  但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济南,还是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了许多深深地烙印,时常令人幸福地回味,欲罢而不能。

  穷学生进城。1982年6月,求学于泰山脚下省财政学校的我,因所学为会计专业,在学校地协调安排下,与工会二班的两位同学向红、兴宝,一起派遣到济南化纤厂实习。

  济南化纤厂说来很不简单。其最初为1958年省监狱管理局成立的尼龙研究所,1970年由省军区接管,改制为生产建设兵团,1975年划归济南市纺织局管理,是全国最早研制生产锦纶纤维的厂家之一。

  八十年代初该厂已具有很大的规模,是济南市纺织局下属重点企业,当时济南很多人都以在该厂上班而自豪。能够到这样的企业实习,三人高兴的自是喜上眉梢。

  但兴奋过后,三人很快就有些怅然若失了。

  工厂坐落在济南市工业南路丁家庄省监狱后面,四周都是庄稼地,工人大多住在市区,这每天下班以后,整个厂区就几乎万籁俱寂了,尤其是我们三个住的厂招待所,常常转来转去的就只有我们。

  习惯了在校时的喧嚣热闹,这一下如此的寂静,青春热血的我们焉能耐得住寂寞。实习的第二周,我们的老大向红就提议周末进城,话刚出口,就得到了我与兴宝的高度赞同。

  熬到周五,晚上早早歇息,第二天一早七点半,三人出厂门,健步快行一刻钟,到达工业南路公交点,等候十分钟后,坐47路公交到甸柳庄,然后换乘1路电车一路西行,直奔当时济南最繁华的泉城路。

  1路电车(现在的101路)是当时贯穿济南东西主干道的唯一公共交通工具,老市民没有乘过该趟车的可说几乎没有,外地人到济旅游购物办事,必定也要搭乘。该车从甸柳庄到市里五院,沿途设有十四个站点,票价三分、五分、八分、一角不等,所过之处,几乎囊括济南所有最重要的政府机构、公共设施、旅游景点。从东往西依次有东郊饭店、市中心医院、解放桥(省话剧团)、天地坛街(珍珠泉)、芙蓉街(省政府、百货大楼)、西门桥(趵突泉)、共青团路(电报大楼)、人民商场、大观园、省立医院等等。

  坐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和人流,三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这拉人的电车怎么后面还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哪?这女人的头发怎么跟爆炸了一样哪?家门口的铁桶里怎么还装着蜂窝样的煤哪?一万个为什么不停地回荡在心头,新鲜、好奇交织在一起,既激动又有些许的茫然。

  从出生到财校毕业,去过的最大城市就是泰安了。八十年代的泰安虽说是地级市,但当时连现在一般的县城都不如,满大街没有一个交警,那汽车、自行车、行人都是可以随便行走的。这一下置身于繁华的省城,自己犹如做梦一般。

  车到芙蓉街站,三人挤下电车,在兴宝的提议下,先花五分钱在路边买了一张济南旅游地图,然后商议着下步的活动路线。看地图,这里离百货大楼最近,向红提议到:先去百货大楼看看吧,里面什么都有!我说: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没带几块钱,进去能买啥?兴宝说:看看还不行吗?是啊,看看总可以吧!走起,第一站百货大楼。

  过马路,走正门,进到大楼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们三个看的眼花缭乱。从一楼到五楼,你瞅瞅这个,我瞅瞅那个,都是满心的喜欢,可仔细一看标牌上的价格,摸摸兜里的那点小钱,一个个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啊!这可是第一次逛全省最大的百货大楼啊!转来转去,思前想后,在乐器区,我花五分钱买了一包福建泉州乐器厂出的“特选笛膜”。

  前几天翻腾旧书,谁曾想这笛膜竟还好好地夹在我过去的笔记本里。睹物生情,令人无限感慨。

  闲逛了一个多小时的百货大楼,虽未有什么重大收获,但却实实在在开了眼界,知道了这省城的百货商店是何等的模样,心里自是非常地兴奋。

  走出百货大楼,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该找地方喂脑袋了。

  此时的济南,餐饮服务还非常地落后,要找个合适的饭店吃饭还真不容易。济南著名的鲁菜四大菜馆之一“燕喜堂”,就在百货大楼东面不远,可这样的地方,哪是我们穷学生进的去的啊!找来找去,忽然发现,在百货大楼西面不远的“鞭指巷”口,有一待业青年开的十几平方米的水饺店,里面三、五几张饭桌,挤满了就餐的各色人等,仔细观察,类似我们一样的穷学生不在少数。哈哈,中午的驿站就是它了。

  半斤芹菜肉水饺七毛三分,一碗趵突泉散啤酒两毛七分,一元钱,我们在此好好享受了一顿奢侈大餐。

  饱了眼福,享了口福,这下午该去哪里走走哪?这里西去不远是趵突泉,北去是大明湖,皆是济南著名的景点,我忍不住提议:进一趟城好不容易,是不是去附近的趵突泉看看啊?对,该去趵突泉看看,向红也随声附和。此时,一直忙着品尝美味,许久没有说话的兴宝幽幽地说道:钱还够吗?还是去个不花钱的地方吧!这一问一答,登时就让我俩一愣,是啊,一顿大餐已经花去了我们经费的大半,这要真去趵突泉,估计我们回去坐车的钱都没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哪个景点不花钱啊?我俩瞪着眼睛,紧紧盯着兴宝问到。兴宝抬头慢悠悠地说:听同学讲,解放阁、黑虎泉不要钱。

  人穷志短,好吧,咱穷学生就游不要钱的景点了,等有了钱,咱们去周游世界!

  穿旧军门巷,沿黑西路东行,三人说说笑笑,边走边玩,大约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解放阁”,陈毅元帅题写的三个鎏金大字跃然眼前。此时的解放阁只是一个在原城墙上建起的土台子,上面没有任何的建筑,说“阁”是徒有虚名。解放阁真正地名副其实,则是在1986年9月之后了。

  阁上没阁,其实也有他的好处,那就是人人都可以免费上来,欣赏黑虎泉及周边护城河美丽的风光。站在阁上,耳听黑虎咆哮,遊目骋怀,千佛山风光尽收眼底,心情如沐春风。

  下的阁来,移步黑虎泉,漫步在垂柳之下,人未近,但听得水声犹如虎啸龙吟,确如”石激湍声成虎吼,泉喷清响作龙吟”。待至泉前,石壁之下,凝视幽深的泉眼,仿佛一只黑虎卧在泉底,随时都要腾空而出。回望泉池,但见泉水从三只虎头喷涌而出,气势磅礴,令人惊叹!

  “石蟠水府色苍苍,深处浑如黑虎藏。半夜朔风吹石裂,一声清啸月无光”。明代庐陵人晏璧的《黑虎泉》诗,道尽了黑虎泉的气势和风流。

  弯下腰,掬一捧甘冽的泉水,闭上眼,让泉水洗涤心中的尘埃。青春是多么的美好啊!

  时间已经近下午四点,该返回了。此时回去,还能吃上工厂食堂的饭菜,否则晚饭恐怕就要挨饿了。为此,我赶紧催促两位玩兴正酣的同学,快快返程。

  沿黑虎泉东面的小路拾级而上,不一会就来到了如意街,从如意街往北直行不远就到解放路1路电车站点。那知,走着走着就有人坚决不走了,任凭你如何相劝。

  原来当时全国正在热播电影《少林寺》,解放影剧院就座落在如意街的中路,那剧院门口李连杰的大幅电影剧照,吸引的我们兴宝同学彻底拔不动腿了。

  要物质还是要精神?经过一番的争论,精神终于战胜了物质。

  电影票一张一毛钱,回去坐车每人一毛五分钱,三人兜里数数仅剩下七毛钱,这就意味着看完电影,不仅晚饭没有着落,连回去乘车的钱都不够了!

  管他哪!看完再说!精神食粮也能当饭吃啊!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的我们三人如痴如醉,那精彩的打斗场面,那天籁般美妙的《牧羊曲》,让我们沉醉其中,久久走不出来。出来影院,三人竟真的没有一点饿意。

  时间已经很晚,真的需要赶紧返程了。

  买票上车,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即顺利到达甸柳庄。兜里只剩一毛钱了,这换乘的下一路公交如何是好啊?买票?钱已不够!硬上车?无票乘车,肯定要让售票员赶下来!赶下来,步行回?没有一个小时是不行的。这在外已经晃了一天了,谁还有力气步行回啊!

  不管了,先挤上车再说。这路从甸柳庄开往郊区的公交,大概车辆配置较少,每次候车等待的时间都较长,车辆收车时间也相对较早,我们上车的时候已经近八点,几乎就是最后一班车了。上的车来,我们的银子可怜地只能买两张车票了。买完后,三人就躲在最后一排,暗暗祈祷着售票员不要查票。

  这世界有时就是奇妙,你越担心什么,他就越来什么。据说平时这段路是基本不查票的,可今天,女售票员不知动了那根神经,竟一张张验起了车票。

  完了,完了!看到我们三人两张车票,女售票员微微一笑说到:要么你们一人现在下车,要么你们三人坐三站一起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三人当然选择后者了。

  从甸柳庄到化纤厂路公交站点,中间大概有五站,让我们坐三站下车,售票员已经是很开恩了。三人两张票在此下车值。

  舒服地坐了三站公交,稍稍缓解了下一天的疲劳,下的车来,我们即甩开大步,哼着“青春啊青春,多么美好,多么美好……”的歌曲,在月光下大踏步地向驻地奔去。

  青春多美好!青春多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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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印记--穷学生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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