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轶事(一)
文/于世涛
一、炒火药
中学放寒假时,在家里呆着没事,我就到生产队去劳动,也好给家里挣点工分,队里分个小杂粮什么的也就分给我们这些“非农业户口”了。
第一天劳动,队长派我给邓木匠带锯,不是打什么农具,而是为了要锯末子。把好端端的木头锯断了,再锯断了,再锯……就是为了要锯末子!我晕!
邓木匠说,山上在修“大寨田”,天寒地冻的,刨不动土,需要打眼放炮崩。工地上急需火药,咱们自己炒火药!“一磺二硝三木炭”,锯末子是炒火药的主要原料。邓木匠如是说!
听了邓木匠的话,我兴奋的不得了。因为我在电影《地雷战》里看到过抗日军民自制火药,用土地雷炸日本鬼子的场面。今天我也开始跟着炒火药了,真过瘾!
邓木匠把一大簸箕锯末子倒进做豆腐用的大铁锅里,灶坑点上火,开始炒锯末子。我往灶膛里添柴,火不能太急,文火最好。
炒了挺长时间,锅里的锯末子炒成了黑色(就是糊了),取出来散热晾凉。邓木匠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硫磺”(把电瓷瓶砸碎,里面有硫磺块。)、硝酸钾(用化肥硝酸铵代替)。按照一份硫磺粉,二份硝酸钾,三份锯末子的比例,搅拌在一起,放在铁锅里微热拌匀——黑火药就成了!
二、修梯田
第二天早上,我背着黑火药,跟着退伍军人张贵二哥到南山坡上的工地打眼放炮。
大冷的天,工地上热火朝天,这是打破“猫冬”习俗,全民大干的火红年代!当时的口号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全民总动员,但凡能动弹的都来修梯田。就连后街李三儿的奶奶,八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都来了。
张二哥找来钢钎和大锤,宋殿臣掌钎,王喜龙抡大锤,开始在厚厚的冻土层上打眼儿。之后,张二哥把我背来的黑火药一点点加进打好的炮眼里。
张二哥当过兵,业务很熟练。他加点火药,小心翼翼地用钎子慢慢敦实,再加点儿,再敦实……加到一多半火药时,放进一个雷管和导火索,填满火药封闭炮眼。就等着放炮了!
张二哥组织工地人员撤离到几百米之外的安全区,他自己亲自点燃导火索,猫着腰,快速跑到安全区卧倒。
“轰”的一声闷响,炸药成功了!人们呼喊着跑向放炮地点。硬土层被掀起锅台那么大的地方,大家开始抢挖松土……
一天就崩了两炮,炸药就用没了!大伙都说我们的炸药挺有劲,鼓励我们接着炒制火药。有了炸药,劳动效率会高出很多!
我那天高兴极了,看着我们(当然也包括我在内)炒制的火药成功了,而且威力还不小,我心里喜滋滋的,很有存在感!
三、起大粪
过大年那天早上,李洪武二哥带着我去农户家起大粪,同时也收集鸡窝里的鸡粪。
大年三十也不歇工?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全国都这样,这叫过一个“革命化春节”!
李二哥扛着尖镐和铁锹,我挑着土篮,拎着铁锹和杆秤,土篮里还放着秤砣和记账本。
杆秤有秤杆、秤砣、秤钩子和秤提勒,是用来给各户称量粪肥重量的工具。这种杆秤也叫大秤,称量时用秤钩子勾住土篮梁,在秤提勒里穿上木杆,俩人抬起来,就可以过秤了。过完秤,按照10斤大粪(包括鸡粪)记1个工分的标准记账。
从鸡窝里往外掏鸡粪不费劲,用铁铲子搂就行,比较省力。起大粪可就费劲了!
那时农村都是旱厕,其实就是挖个坑,上面横放几根木头,人们蹲在木头上方便。因为旱厕大都在房山墙的僻静处,所以人们都管厕所叫“夹道子”。
这“夹道子”不光是人们的“方便”之地,也是倒污水,扔垃圾的地方,污水和人粪尿冻结在一起,一镐下去,冰碴四溅,崩的衣服上、领子里都是人粪尿,有时甚至溅到嘴里。别笑,这是真事!
一开始,李二哥照顾我,只让我掏鸡窝,收鸡粪,帮他抬秤,记账等,尽量不让我去刨厕所。
说心里话,我当时挺感激李二哥的!让我站在大小便冻在一起的旱厕里,我都够恶心的了。再让我抡起尖镐去刨,人粪渣溅到身上和脸上,实在有些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干啊!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我不能偷奸耍滑!我想起了妈妈常说的话,“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于是,我鼓足勇气从气喘吁吁的李二哥手里抢过尖镐,开始起大粪。
我愣头愣脑的上去就是一镐刨了下去,粪冰碴崩了我满脸。李二哥告诉我说,镐尖落地的刹那,扭头,屏住呼吸,把脸侧向旁边,这样会好些。
真是“窍门满地跑,看你找不找”!按照李二哥的指点,我也学会了起大粪。
干到中午,我们停下手里的伙计,收拾工具,回家过年!
大年三十起大粪,半天挣了一个日值(10分),我感觉心里乐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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