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歌,生命如歌
——朱辉《见字如歌》叙事技巧初探
黄方星
朱辉的短篇小说《见字如歌》,情节并不复杂,人物也寥寥,但读来还是给人深深的意味,耐人寻味。
作品是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讲述的,主要讲了两个场景,一个是多年好友老柳的大女儿的婚礼,另一个是关于中文翻译的国际研讨会。并由于这两个场景穿插了许多过去的事情,还惊讶地发现这位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的杨浩成教授居然是和“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故人,“我们曾有过交集,但未曾搭接。我们就像身处于不同的时空当中。”
作品叙述没有采用单纯的顺叙,而是选择了两个场景两条线索穿插描写,期间会插叙一些陈年往事,但是都是围绕着中心写的。人物仍旧是老柳家、王蓉家和杨浩成这些主人公。婚礼是多年挚友的女儿的婚礼,轰轰烈烈,喜气洋洋,和故人的相互调侃也是欢乐得让人心驰神往的,这种欢乐不仅是当下的,更是因为对未来的期待;此前是没有确定是否会去参与此次研讨会的“我”最终决定去出席会议,因为本次会议的主负责人、一直与我联系的的杨浩成教授的突然离世,会议流程中也因此临时加了一场追悼环节。
作者的安排看似简单,实际上是极为考究的。视角转了好几次,很巧妙,第一次是由眼前开心热烈的婚礼现场转到令人悲伤的会议,哀悼故人,进而交代和这场研讨会的负责人杨浩成的联系,却并不细讲与这位熟悉的陌生人的联系。故意把读者从婚礼欢乐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又渲染一种悲伤的气氛,设置悬念,激起读者的阅读兴趣;第二次是写和好友王蓉叙旧,由当年和她孩子孩子气的打闹转到他们的生活中曾经存在着这么一个人——一直住在那很深、很暗的走廊的另一头的“朋友”。这时候才交代“我”和杨浩成的渊源,原来“我”和王蓉口中曾经谈到过好几次的邻居“恩高”居然就是那个和“我”只有过几次短暂的通信的,很欣赏“我”的作品并大力推广“我”的作品的,爽朗、乐观、敬业的杨浩成。“接待我的年轻教师告诉我,杨院长为这个会,差不多准备了一年。我长叹一声,没有说话。这个会议的来宾遍及全国,还有不少外国人,办会不易,杨浩成教授说不定是巨细靡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以及“杨浩成少年才俊,身患重病,即使在加拿大八年,他也一直在透析。我们都在爬坡,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背负的重量,远远超过我们,超过别人。”……这些简单的语言都可以让我们在心中构建起这样一个积极、阳光、好学、敬业的知识分子形象。到最后,杨浩成治学的认真和做事的细致,长期忍受的病痛和一直乐观的态度,已经让杨浩成的整个人物形象很丰满,跃然纸上,活在我们心中,让人动容。也正是这样一种巧妙而复杂的叙事方式的设计,读者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杨浩成教授人物的独特存在,更加感到他离去时“我”内心的怅然。
在小说考究的叙事技巧之下,蕴含的是作者对人生意义普遍的思考。“杨浩成的人生之旅,与我们远远地并行着,我们看不见。我们看别人的一生,常常是,几个节点,或者几句话就完了。”以为毫无关系的两人一直平行着前行,直到最后才发现明明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之间明明可以有很多机会“搭接”却一直错过,才发现对方在彼此的生活中都有着很重要的作用,而对于对方的了解仅限于那几个短暂又不经意的几个时间节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新的生命的诞生和旧的生命的离去,欢乐和悲伤同时出现,在一天之内,用时空交错的手法将其矛盾进行强烈的对比,更加突出了一种生命中的惆怅和世事无常但又常存巧合之意。
文题的“见字如歌”是想表达什么呢?文末“刊名在手机上是印刷体,但在我眼前幻化成了杨浩成的笔迹。”那笔迹是杨浩成真真存在过的痕迹,是他的一个象征,是说见到、想到这笔迹就会想起那个在很深、很暗的职工宿舍走廊上唱美声的他吗?还是说,生命如歌,见字如见人,人生之精彩亦如歌?抑或是有别的什么深意。或许,都有可能吧。
生活本身就是很丰富的,就像作者在文中说的“我决定在这个东西中,我只做一个事实的记录者,而不是拥有虚构权利的小说家。”一边是人间喜剧,一边是永远的句号。一天之内,相似场景下,截然不同的心境,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人眩晕,但,这不就是生活本身的样子吗?无需虚构,不必讲求技法,生活的本味自会给我们无限思考的空间。
因此,作者选择了直接真实地描写这一天和这些人,加以补充适当的回忆描写,而非为了更集中的矛盾冲突去用艺术的手法将事实拆分或糅合。也正是为了真实的目的,便采用了此种看似复杂实则清晰有效的叙事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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