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雨中爬衡山
周嘉莹
“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
“凌晨两点，大雨，爬衡山。”
那是清明节，难得朋友有时间，所以哪怕天气预报说衡山有雨，我们还是义无反顾。说不定我们到了衡山就刚好出太阳了呢？
凌晨两点，闹钟的铃声伴随着窗外的风雨声唤醒了在民宿里浅眠的我们。我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一片漆黑，只听得见雨拍打树叶的声音。还是下雨了。但既然来了，还是要去山顶看看，才不虚此行。
2:30，我们四个人穿好雨衣，打开手电筒，背上装满必需品的包，开始了从半山腰登向山顶的路程。路灯恍恍惚惚，手电筒的光亮并没有发挥特别大的作用，左右不过是增加一丝气势罢了。路上除了我们，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风声雨声在耳边环绕，雨水拍打地面啪嗒啪嗒，空气是清新湿润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内心是如此宁静，仿佛世界上除了我们再无他人。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也一点点的冲散着雨天带来的遗憾。我想这是上天给我们知难而上的奖励。
可很快，这种惊喜的感觉被迎面而来的种种问题浇灭。走岔路、没力气、雨渐渐大了、没有地方避雨等等阻碍都没有摧毁我们意志，因为它们是可以解决的，最终令我们泄气的是，鞋子进水了。走到大概四分之一的路程，我们已经可以明显感受到脚越来越沉重，不是心累，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上的沉重，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浸满水的海绵上，袜子全湿了，再加上高海拔的低温，到后面，脚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我们只能麻木机械的抬着脚走。同时，虽有雨衣的保护，身上还是被淋湿了，尤其是裤子，都能拧出水来。看着前方漆黑漫长的道路，听着雨水啪嗒啪嗒的声音，感受着脚上的重量，害怕感冒、害怕爬不到山顶，我们内心的重量也一点一点在增加。可是，嘴里说着要放弃，脚步还是没有停下，坚持下去的理由只是心中的一丝不甘心，都走了这么远了，都已经来了，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吗？不！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看看山顶的风景。说不定，等到了山顶就天晴了呢？
山穷水尽疑无路，在走完一半路程时，我们在避雨的寺庙外遇见了同行人。当我们在非常疲惫时，看到竟然有和我们一样在这个时间点这种天气爬山的人，涌上心头的惺惺相惜之感令我感动他们也很热情，在很远的地方就朝我们挥手，还一边用诙谐的语气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我们在寺庙檐避雨休息聊天，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组爬山大军，所以才会觉得更加珍惜可贵，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被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打破，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分享零食，相约同行。
每个人的步伐都不相同，所以当我们这个小队伍与大队伍的爬山节奏不协调时，我们也就此告别。到了南大门，在避雨处遇见两名男生，聊天发现他们是湖南师范大学的学生，也是大二，与我们同级，而登山的原因竟也是抱有一丝侥幸。从南大门到祝融峰我们一起聊天，一起找路，一起打伞照明，一起分享零食，一起拍照。本来已经很累的身体此刻也轻盈了许多。终于，我们到达了祝融峰，也在几经波折后找到了观赏日出的平台。虽然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气温骤降，山顶上云雾缭绕，看不见山下壮阔的情景，感觉日出也没有一丝出现的迹象，但我们还是等待着6:10的到来--天气预报上说的日出的时间。毫不意外，6:05，6:10，6:15，6:20，天越来越亮，太阳却不见踪影。山上极低的温度，湿透的衣服鞋子，毫无迹象的日出，我们四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达到极限，最终选择下山，而另外两个伙伴决定还在山顶上等一会日出，挥手告别时，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不甘。
雨中爬山，虽未尽兴而归，却收获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万分的宁静，和萍水相逢之人放下戒备谈笑风生，在宽敞的道路上一起唱歌鼓气。缘分让我们遇见，可我们也没有纠结于缘分，我们不知道互相的名字，样貌也会渐渐被遗忘，但是我们的记忆中永远会有那么一个存在，那个存在陪伴我们一起走了一段独特的旅程。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但仍值得感恩，就像卡尔萨根所说：“在广袤的空间和无垠的时间中，能够与你共享同一颗星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爱这种炽热的感觉，我爱这滚烫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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