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老师素描(一)
(欣然)
我的中学时代,教我的老师们几乎都是些与生俱来就“犯了出身罪”的“臭老九”。刚进学校,就从学哥、学姐们的唧唧喳喳声里,略知这些老师的底细了。那时候,我们崇尚“根红苗壮”,如果谁的父母出身“苦大仇深”,甚至祖祖辈辈有过乞讨的经历,我们会觉得自己没赶上那种生活,实在是太遗憾了!
当我们知道只有覃指导员(班主任)是从某部队转业的藏族男老师,(而且据说他出身还是“农奴”!)我们真的对他肃然起敬。他只是教我们的政治知识,一周没几节课的,但他用部队的纪律约束我们,要求我们“老师在不在都一个样。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所以我们班的同学都领略过他“不怒自威”的军人风采。
欺软怕硬,本来就是炎黄子孙的“劣根性”,学生潜伏的这一“病根”,恐怕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积重难返了。调皮的男生一旦“侦察”到覃指导员出去作忆苦思甜报告会了,就在班里整蛊作怪。
语文老师姓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听说他父亲是江西一霸,穷人去乞讨,还放出大狼狗咬人的……后来被人民政府镇压了。可我一见到他,怎么也与他父亲的恶行联系不上。何况他长得很面善,对了,他像谁呢?革命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美女王芳的“革命的爸爸”,有印象了吧?王老师的眼神和笑容,跟“王政委”没什么两样。可是学生背地里却叫他“王夫子”。他让我们用毛笔在一厘米的小格子上写作文,而他就坚持用毛笔蘸红墨水给我们批改。
那时我们刚学会写钢笔字,而且写得大小不匀,粗细不分的,用毛笔来写作文,都觉得老师在搞“复古”,而“复古”与“复辟”好像是一个意思。同学们没耐心写什么毛笔字,就满纸涂鸦。
可是老师不苟言笑,只说了句:“交给我看的作文必须是毛笔写的!”任凭我们在底下乱轰轰的,他自己就全神贯注的进入了自己的书法境界。
不知不觉下课了,老师知道我们都没写完作文,就说晚自习交也行,他向我们点头说声“下课”。转身走出了教室。忽然我见到老师的旧蓝布棉衣背上,赫然的粘着一块白色的长方形的胶布,用毛笔写的“打倒地主!”这几个大字。当时我看出是顽皮鬼涂小涛干的。幸好我们的班长眼疾手快,轻轻的帮老师把胶布撕下来了。
覃指导员回来后,班干们及时向他作了汇报。他气得脸色铁青,来到班里揪住涂小涛,抡起他出身农奴、当过解放军的大手,“啪啪”左右开弓,两座“五指山”印在了涂小涛的脸上。班主任吼道:“王老师身体不好,你小子去向他道歉!他没有回来上课,你就不许回到这个班来!”
哪知道第二天的语文课,王老师一走上讲台,就表扬一批用毛笔写作文进步很大的同学。尤其是表扬了涂小涛的毛笔字写得比钢笔字还漂亮!
我们面面相觑:王老师怎么就没有狠狠“修理”昨天无礼冒犯他的顽劣学生,反而表扬他呢?
十年后,直到我自己做了老师,才明白了什么叫“师德”,什么是以德报怨。
欣然,原名何敏玲。适逢教师节,用我文笔为中学时代的老师们素描几张,愿与同频共振的文友们一起回忆并心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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