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与故事会

文/ 梅见月一七 时间: 生活随笔

  年与故事会

  大年初一,经历了除夕夜“守岁”的我累极倦极——说到守岁,小时候不懂民俗文化,并且方言中“岁”与“絮”同音,一直认为守岁是一晚上蹲守在棉絮旁边,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才明白二者根本不搭边——然而大年初一的拜年却是不可免的,只得提溜着困顿的身体四处走访乡里邻间。

  说是“拜年”,其实是不用拜的,甚至都不用坐,打个招呼也就走了,有些人会说客套话,便会多逗留一会,我向来不善于此,因而总是速战速决。若是看到零食盘子里有合自己胃口的,方才坐下“歇”一会。过年时期往往会下小雨,泥路被雨水一刮,便处处留痕,走路也得提防摔跤,必须左右横蹿,鞋子被泥水趴满也顾不上了,碰到干净的杂草丛才将鞋子蹭一蹭。小孩子拜年都会提个小袋子,随时准备往里面装“年货”,长大了脸皮厚了也不敢提了。

  “叮咚”,手机突然发出声响,解锁一看,原是“盘石村微信群”正在@所有人:明后两天下午镇上将举办故事会,想凑热闹的都去看啊。故事会年年都办的,也不收费,但也有很多年没去过了。

  上次有关故事会的记忆还是七八年前。我们这边是没有庙的,因而也没有庙会之流,但是在镇上每年都会举办故事会,至于它的起源我并没有探究过,不过自我出生以来便是年年都有,如同放鞭炮般必不可少。参“演”人员都是自己主动报名的村民和镇里的人,我胆小,并没有报过名。那时候的文娱生活并不丰富,不过是和几个伴在家做做游戏,或是扮家家或是瞎子摸人之类的小型游戏,因而每年去看故事会可是件大事。每当故事会时间定下的消息传来,便兴奋地手舞足蹈,不停地追着父母携带自己去——父母是定会带着孩子去玩的。

  到了举办故事会这天,小孩们都穿上自己的新衣裳,父母也得好好装扮一番。也是怪事,故事会举办的那天总不会下雨,按照村里的说话就是“天爹爹赐福”了。我家距离镇上有差不多十里路,几家人凑一起前行,小孩们在前头蹦着跳着你追我赶,一串串笑声直入云霄——天空很澄净,笑声一闯入便会“吹皱一池春水”,大人们则在后边谈天扯地。虽是玩闹前进,余光总会瞥着后面的父母,距离拉太大了就停下来歇会,有时还会催大人们,不过他们照例是口头答应着脚下的步子却不变。到达镇上,已然是人挤人的盛况了——平日里散在各处的人都过来了,甚至有外镇的人过来观会。这时大人们便会紧紧牵着小孩去找个好位置,如同一串串糖葫芦交错前行。家里有亲戚在镇上的,就会到亲戚家的楼上观会,我却觉得这样是没意思的,要时刻变换位置看才有意思。

  故事会队伍将经过的地方都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再加上已经贴好的春联和年画,真是一片大红!故事会的队伍有两支,一支从上街头出发,一支从下街头出发。远远听见鞭炮声和锣鼓声便知道游行队伍将要过来了——队伍出发时照例要放一挂大鞭炮点燃气氛,锣鼓队是一刻不停歇的,因此需要气足力大的人担任。队伍过来时,首先看见的便是举牌人,牌子上或写着“上街头队”或写着“下街头队”,紧随其后的便是锣鼓声,器宇轩昂地走来,那声音足以传遍整个镇,小孩们这时就会成为乐队的和声,一起喊叫着,这时父母拉也拉不住了,撒腿就跑。锣鼓队后边就是舞龙队,金黄色的龙随着龙珠翻飞。后边就是演员了,演员的扮相大抵是花鼓戏的扮相,有大人有小孩,脸上都浓墨重彩,穿着华丽的戏服,各色的都有,龙纹、花纹等等一下子闯进冷色调的镇上。有拿着刀枪棍棒的将军也有拿着书卷的文人,还有婀娜多姿的女子和俏皮地小孩,甚至还有菩萨。大概是一出戏的在一辆“车”上——演员们都不是自己行走的,底下有“车”载着走,有的类似于叠罗汉,一人一人叠上去,当时特别佩服他们居然能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后来才知道在宽大的衣服下有一个木架,或是将腿绑在木架上或是坐在突出的“椅子”上。也有端着盘子的,里头搁一些零食,队伍行进时就会抖落下来,小孩就会冲过去抢。有一个像摩天轮结构的“车”尤为令我印象深刻,小孩们一排排坐——也许是绑——在上面,然后摩天轮就开始360°翻转,看得我心惊胆战,生怕他们掉下来,好在这样的事故没有发生过。一辆辆“车”过去后,压轴的来了——踩高跷。踩高跷的演员都是丑角,一个个白鼻子红脸颊,有的有胡子有的没有,还带着怪怪的笑容,甩着长长的袖子。踩高跷是层层递进的,矮高跷打头,然后节节升高,最高的高跷演员手都能撑到楼顶。踩高跷极其考验技巧,踏的步子都有讲究,稍有不慎便会摔倒,因而我最为佩服踩高跷的人。不过高跷也是有保障措施的,会有一人拿着一个大叉子——顶端是半圆弧的支架——在演员身边。最高的高跷极费力气,演员走一会就不得不撑着别人家的房子休息。上街头走后便是下街头,内容大致差不多。看完故事会后小孩就会扯着父母去小卖部买零食,父母虽敲着小孩的脑袋说:“家里还有一堆年货”,却也要买上一堆零食,逗乐了一堆小孩。

  “叮咚”,是朋友发来的微信:“去看故事会不?”“去吧”。

  仍旧是人山人海,然而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连外国人都有,甚至还有电视台转播,小小的镇虽然经过改造扩大了些,却也只能勉强装下这么多人。鞭炮声没了,近年烟花爆竹都被取缔了,小镇的模样也改变了,变得“古色古香”,但总感觉没那味了。队伍过来时,每个人都举着手机一顿拍,发往各个地方的微信群,传统习俗被传播出去了,被弘扬了,我们的趣味却也几近消弭了。

  给同行的朋友发了条微信:“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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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与故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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