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红高粱
文/刘佩华
中国广袤的土地上，有一种植物，它像一条河流，用自己的血脉滋养着一个民族。春天，它们根植厚土，引纳日月精华；夏天，它们穿过风雨，在天空下顽强生长；秋天，它们自信地擎着火红的穗子，在大地上迎风摇曳，形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这种植物，就是故乡盛产的红高粱。
每次对故乡深情的回忆，都是被红高粱点燃的，想起一望无际的高粱地，一片片火红的高粱映入眼帘，仿佛它们一直生长着，仿佛喜欢高粱的庄稼人一直在地里劳作着，提笔写故乡的庄稼时，最想写的就是故乡的红高粱。
一想到高粱，我眼前就浮现出它修长挺拔的茎秆，硕大的红褐色穗头，饱满的果实，鹰爪般紧紧抓着地面的根须。在我心中，高粱就是故乡和祖先最真实而永恒的象征。
小时候，总觉得天和地离得很近很近，大片大片的红高粱在晴空下做着弥撒。红高粱的红色穗子偶尔会擦碰到那白色的云朵，遂把彼此的朦胧睡意打断……
播种季节，父亲弯着腰把希望的种子撒在土地里，那些禾苗象我的童年一样悄悄长大。谷雨、立夏、白露、秋分、霜降，一年又一年，春种秋收，勤劳的母亲被雨水淋湿了身子，她随着父亲走过一道又一道山岗，天玄地黄，宇宙洪荒。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土地就是我们的父亲，高粱就是我们的母亲。收获的季节，高粱红了，乡亲们开始了一年的收获，故乡静静的原野上，成熟的高粱，果实累累，弯下了火红的穗头，就像羞红了脸蛋的姑娘。那些红色的火焰，燃烧着乡亲的梦想。那个秋夜，月亮象姐姐的脸一样，高高挂在夜空，那么圆润、那么明亮，坐在堆满高粱的打谷场上，我看到，母亲在月光下一颗颗、一粒粒数着高粱，她粗糙的手指犹如烈日下龟裂的大地。那一刻，我突然感悟到那片土地的恩情，那一天，我突然领悟到一粒高粱种子的份量。
火红的高粱迎风而立，就像故乡人的性格，生性彪悍，威武刚强，秋天，高粱红了，远远望去，那一片红高粱，就如同是飘拂在这个发髻旁的一片红头巾，迎风招展。大片的红高粱挺立在故乡的大地上，猛烈的风雨和炎热的阳光，使它们总是攥着拳头生长，它修长的大叶子，肆意地飞舞，选择的是大刀的形象，它钢筋般的根紧掘住泥土，甚至求虬屈的裸露在地表上，显示出生命的执着和顽强。
当摇曳的红穗穗涌向了天边，如同画幕上浓重的油彩，满天的流云，便化作滔滔的红浪。一株株火红的高粱，成为我唯一描绘的事物，然后和我心灵的钟声一道共鸣。天是蓝的，田是绿的，高粱的穗子是红的。红高粱在微风中摇晃着，不断吐露出它内心的渴望。
品尝过红高粱的美味，品尝过红高粱酿成烈酒的故乡人，用健壮的体魄抒写着强大的宣言！秋天来临时，它的穗子生成火炬的颜色和火炬的形状，连接起来如同一片火海，点亮了永恒的凝望。
我对人类童年的理解，存在于对红高粱的反复咀嚼和多次阅读之中。一片高粱的叶子，它有正面和反面，这就证实了生存是死亡的唯一同谋。那火红的高粱，在灿烂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早已成为不可磨灭的辉煌。沧桑岁月渗透着红高粱的悲壮，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我们曾是红高粱的子孙……
红高粱从春到冬，从年少到年长，都给我们输出温热的血液，红高粱和镰刀、犁铧、锄头，都是我的直系血亲，都是我的父母和兄弟，叶是旗帜，根是宣言，红高粱是历史的诗行。
高粱，在我国种植已有5000年左右的历史，甚或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年龄相比较，曾是我国多地的主要粮食之一。“高粱开花连天旱，坐在家里吃好饭。”高粱是耐旱作物，不择田土，更喜欢山地薄土，而且产量高，那时家家户户总是把那些比较贫瘠的土地栽种上高粱，房前屋后、田坎地边也要见缝插针，哪怕只有三五棵也不撂下。
这憨厚、淳朴的高粱，就和那些经营它们的庄稼人一样实实在在。不论土地条件优劣，只要种下了，它们都会无怨无悔地生长、开花、结果，最终给予回报，毫不吝啬奉献上自己沉甸甸的果实。
高梁红了，就成乡村一道靓丽的风景。红红的高粱穗，像一盏盏红灯笼，像熊熊燃烧的火把，像烧红了天边的一抹霞光。清风徐来，高粱随风摇曳，飘摇出醉人的美丽。
高粱天性坚韧不拔、宁折不弯，堪与劲竹媲美。同时它可在任何贫瘠干旱或者酸碱盐泥中顽强生长、生命盎然，被称之为“农作物中的骆驼”。
母亲常说，这高粱真是吉祥！田间看守庄稼的人，往往就用这高粱的秸秆搭建临时的房子，看守一季的劳动果实。睡在即将收成的庄稼地里，看看颗粒饱满的谷穗和豆粒，做梦也充满了香甜。
当高粱粒从晒场打出来的时候。那饱满的籽粒，在石碾里被碾成面，熬成粥，烙成煎饼。这煎饼低糖多蛋白是最为健康的绿色食品，是众多糖尿病患者的首选主食。
那种带着土地的芳香，带着太阳的味道，会让你舍不得吞咽，会让你齿间留香。高粱是酿制美酒不可或缺的原料，那高粱酿制的美酒，酒香软绵而醇厚，多少豪饮者酷爱这高粱酒的香甜。红高粱，你酿出的是美酒，流淌的是血液！酒香飘满巷，一坛子美酒，足可以飘香半个村庄。
今天，回望那一片片朴实的植物，我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感恩厚重的土地，感恩土地上那一株株火红的高粱。我相信，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最让我动情，最令我难忘的，一定是那大片大片垂首含笑，火红火红的高粱。高粱红了，田野上一株株火红的高粱，象父亲在喊我的乳名，一声短、一声长，让我的眼泪随着季节无声地落了下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画面：那个秋天的黄昏，父亲从地里归来，双手泥土，满脸笑容，身上带着高粱的清香。是的，我不会忘记，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相信高粱和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有一株高粱一直生长在我精神的土地上，古老的种子如同古老的哲学，凝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形成优秀的民族文化。我们必须用自己的一生的经历，才能真正体会到一粒高粱种子的份量。
如今，红高粱依然是红高粱，古色古香地站在历史的岸边和岁月的岸边，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红高粱是故乡人民心中的图腾，红高粱是故乡人民勤劳朴实、勇敢顽强的像征，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一辈辈传承，继续发扬光大……
我爱家乡的红高粱。因为它给山村增添了美色，给农户带来了火焰般的希望。它点缀着山村，红了一片，亮了一湾，美了一村！有了它，山村便有了相思，有了它，山村便有了情感色彩，有了它，山村便有了生机和活力。
我爱红高粱，因为它有诗一样的神韵。红高粱，经得起风雨，耐得住高温，受得住烈日。它在炎炎的五月落生，在金秋的季节成熟，给人以热烈的向往和希望。生命的时光虽然短暂，但体现出蓬勃奋发的精神。风雨来袭时，它们紧抱成团，众志成城，誓不折腰。烈日炎炎下，唯有红高粱，在绿色耷拉中，挺立向上，绝不低头，坚忍奋进，向着阳光生长。
作者：刘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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