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清晨
母亲的清晨，是一首曲，一幅画，一场人间烟火。
秋日清晨，天依然黑纱照野，几点疏星尚在怜夜的孤寂。雄鸡“喔……喔……喔”催起了清晨的朦眼。母亲已掀开被子，“嗦……嗦……嗦”是她摸黑穿衣下床的声音。“嗒啦…..嗒啦……”布鞋底不知惊散了几只夜窥的鼠？母亲好似在调着曲的前奏，拨弦上下，轻碾歌喉，一番试音。母亲回过身紧紧地拢了拢床上孩子的被窝。厢房的薄陋门被她轻轻地托着合上，只留下微风拂过的清音。她穿过堂屋，明显急促的脚步，铿铿锵锵，母亲的曲开始了。“铛......铛.....”拿起扁担的声音，木桶离地的闷重声。
那曲如溶溶泄泄的池塘之水，有风时，则縠纹乍起，卷起萍荇蔓蔓；无风时，则涓然如琉璃。
母亲打开“吱吱哑哑”叹息的大门，是此曲的重音。一夜风露扑入母亲的怀里，又散落进屋宇。他揭开门帘，去寻昨夜的织架。那有一盏青灯，他寻了一夜，只为向她述说昨夜的微凉。“呕……呕……”大门关上时，颇有灵雀出谷般的欢快，好似那雀儿犹带着田垄麦畦的霜，冷冷冽冽。过了一会儿，门再次“吱吱哑哑”推开。“哗啦…….哗啦”是水注入大缸，母亲来回两趟挑满水缸。母亲的清晨，是高音时的旷远，是低音处的绵长。在时光荏苒里，细碎成了窗下的丹桂，独自芬芳；浓烈成了枝头的红柿，溢满醉人的甜。
“你家葱长得好，今天能卖个好价钱。”邻家婶婶语如乱珠般滚落在了清晨的曲部中。
“嗯呐”母亲似琴瑟般的声音响起。
天已渐明，母亲拿着菜筐到了屋后的菜园。大白菜翠绿肥嫩，像娇憨的胖娃，恣恣肆意；露出红腰的萝卜，则是豆蔻的少女，含羞带怯；青葱似修长卓立的儿郎，利剑成阵。母亲弯下腰，薄薄的晨光，扫过她齐耳的短发，那黑缎似的发有种莹润的洁。她弓腰时，绿色将她灰扑扑的蓝衫饰出了几分华美；她立起时，风缭乱她的发，扯扯她的衣角，似与她倾述，昨夜的菜园是如何，在星光灿烂里，听秋虫私语，枕酣生长。
她温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在碧绿中、在红腰曼舞中、在方阵中。宛如一幅浓淡相宜的画。那画里，她起手便是挽起的清寒；移步便踏破了一夜霜露。
母亲很快理好两大筐蔬菜，一颤一颤从屋后菜园小径挑回。一点晨光从背后为她披上纱衣，使她弱柳的身姿，却拥有傲梅的劲绝。纵千百次回望，母亲好像依然挑着担，一颤一颤向我走来。
母亲吃好去菜园前闷煮好的粥，换上稍明亮洁净的衣服，挑着两大筐菜，步行半小时来到城里。这时城里的人才陆续出门。上班的，上学的，母亲在菜市场放下担子，开始了买卖。她弄得干净，菜又新鲜，每次都能很快的卖完。偶有剩余，她便沿着老街道，边走便吆喝，她的声音没有尖气的急迫，透着闲淡的温厚。遇到老头老太，她总是慢下来，任他们挑拣，秤给的高高地。上班族“铃……铃……”敲着自行车铃如鱼而过，蹦蹦跳跳的孩童宣闹着，母亲爽利的身影穿梭其中。她带着乡土的清新，和着城市已暖暖的阳光，便是人间最美烟火。
母亲的清晨，是逝水流年的漫歌；是春华秋实的卷轴；是我眼里最好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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