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简录
后来,雨下大了,细泽作响,淅淅沥沥,想是周末尽兴而归,如此看来再不能将就,只能收起长线,取回纸鹞,撑开凉伞便踏雨折返,一路所念甚广,好些时候才定了神,却已不觉行入山湖之间。
咄嗟之间,光景便与先前大不一致,湖畔轻艖横列一线,低棚檐下满载散客,零星倦鸟迷途峦间,嬉鹃啼鸣隐秘深林,我倒像鲁莽闯入另番别样天地的不速之客,独我留恋烟雨初至,
昨日我还在田中戏耍,正逢青阳,远方苍翠欲滴,薄岚飘忽,似是乡间独有,好不绝美,入夜归家,偶闻春农怨言,“天怕是要塌了罢,这些时日无雨,春苗都无力拔节。”
“今年收成兴许又得少上一番。”
二人偕行,接话的大抵是他儿子。
而今银竹夜至,想是日旦便落得满心惊喜,那也是明日的惊喜。再不情愿,今夜也总归有人停驻蔽霖,雨雾四起,只得翘首企足,或倚壁吐雾,往来徘徊,躁待雨止。
夜春亦换来少许慰藉,较于旧年,要来得更早,往时雨毕,行至近丘,未至山麓,早已络绎不绝,彼时企立于山脚空地,又逢碧空万里,即可一览无余整座城市,丛峰绕城,亦依稀可现,城中却单单只生得一座孤丘,深处幽雅清静,溪清而林茂,自然引得不少来客,山之稀而人叠踵,其间笋蕨尤似珍馐,晏了不多时,路边就余下炊火焦烤过的草皮和四周散落的笋蕨。
元希居城东,我居城南,我们常常破晓启程,相约于一处水潭之畔会面,而后便开出一条小径上了山。吮晨露而行阡陌,吸晨曦而闻早鸣,如此正是最佳的早点。
“拿好锹子,阳坡笋子最为鲜美。”元希双目不断搜寻,此时往往比排雷兵更仔细。
“这地界不会有蛇虫吧。”
“怎会,春天才几日,少吓唬自己。”
“若是有呢,我们昼时就下山吧。”
“若是有,手中楸子是觉不顺手吗?”
“我行不动了,我休憩一会儿。”我精疲力竭的快,只能就近小憩于树桩一侧。
“好,在这待我,你把铁锹递我吧。”元希体力尚可,拿过铁锹便向上攀去,再见又是一篮满载,如此反复,已是日正,待到再无余力便缓入归途,晌时又是美馔两道。今初雨又临,空望山脊裸露,似是绝了念想。
正忆故年,浽溦初歇,不过半时,骤雨又至,地面积水渐涨,漫过石阶向高处涌去,想起往年亦如此,来日定是万里晴空。
“这儿可真热闹。”
“向来如此,今日尤甚,你可泛过舟?”
“不曾泛过。”
“你随我来。”
那日清波荡漾,舟中观岸,只见商贩席地,吆喝彻谷,总角升鸢,往来奔复,叟妪行堤,偶言春忙,一些光景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好似再难重现的春景画。
“你似乎不怎么喜欢风筝。”
“怎么会,我只是不大好一人放罢了。”
“那么多人同你一起,怎说自己一人。”
“你单说人多,倒不说我识得他们与否,周遭都是生人,我难得尽兴。”
“等船停岸我们就去那片草地放吧。”
蓦然回首,已是七八年矣。
今朝再顾,周遭已是灯火通明,丛楼绕丘,灰白弥漫,黄绿的踪迹渐渐消散,时过境迁,新丘终是成了上风,山中百步不现人,唯有机器轰鸣,嘈音阵阵。
次日拂晓,雨势渐微,新日拨岚,线光洒落,元希难得有假。
“你有多少时日没有去过了?”
“约摸四五年了。”
“怎不再去一遭?”
“我并非工程师出身,就不去了吧。”
雨水顺着近处瘠坡坠入下方横摞的砖石,迸向花蕾又刹那间消逝,再寻它不见。
(1055字)
徐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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