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暑假尾声,我在夜宵店认识了A,他当年大三,长沙读书,艺术生,暑期由于家生变故,他便不想回去,于是就近暂住到了益阳一处鲜有交道的远亲家中,他也不愿长久寄人篱下,打算暑假结束就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广东实习。
那晚我忙完校内的事情已是晚上九点,孤身在家也没有备好晚饭食材,我望了眼表盘,时间还算充裕,想着出门吃好宵夜过后就回来好好休息。
益阳是一座孤寂小城,入了夜就陷入清冷,这条白日里喧闹的街巷也不例外。我推开虚掩的玻璃门,冷气直漫全身,昏暗的门店里只有他一位顾客和若干准备打烊的店员,我有些疲惫,漫不经心地挑了些许就走到柜台前,排在了他的后方。
“你先来吧,我再看看。”A声音很轻,他看向我,说罢便站到一侧给我留出一条道,然后又回到冷冻柜前徘徊。
“谢谢。”
我付好款,转身刚好撞上正预重新结账的A,他有些不易发现的局促。
“是我食量太大吗?”他暼了眼我的餐盘,喃喃自语道,声音变得更轻。
“我胃口很小,最后总会余下一些。”
“原来这样。”他有些腼腆地回应着。
稀疏的灯光将店内照的亮堂,他坐到我的对面,于是我便认识了A。
“这个点不大会有本地人光顾。”
“嗯,一个人走的久了就过来吃些。”
A刚来益阳不过两月,他说这边没有朋友,孤单的很。他有些哽咽,又自觉失态,很快便平静如初。
我只当他被辣椒末呛了鼻。
他孑然一身,除了寥寥半生不熟的远亲,只剩下背后的画板。白天他利用只有零星工费的兼职打发时间,晚上他若得了空,便会唤我一同散步。
“今晚有时间散步吗?我走到华天了。”
他每晚都会在那等着我汇合。
我带着A去湖畔纳凉,那是短暂逃避夏日的处所,有时他望着湖面出了神,不大像是心事满腹,也不像是了无心事。
“艺术生的追求是什么?”
“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吧,感觉太遥远,保持普通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追求了。”
他忧虑将来,又不像大多憧憬未来无限可能的普通学子,他似乎更加务实。
新学期来临前,我准备坐上返校的火车,A也订好了去广州的机票,我在上午,他在下午,我们这一日刚好相识一周。
“我送送你吧。”
“你下午的飞机,得抓紧。”
“明年我再到湖南看看你吧!”他隔着检票口,嗓音干颤地喊道。
我携着行李再回望,已是人影朦胧。
后来,A来到了广州,他和他的朋友又聚在了一起,他不再孤单,我们也断了联系。我听说,A开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在广州定了居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可观的收入足够支撑他在三环内进行正常的开支。
他的生活我渐渐触不可及,他实现了追求,似也违背了追求。
2022年10月,收到了A的来信。他失约了三年。
“近来可好”
“还不错,你呢?”
“还过的去,后面可能去长沙发展吧。”
简单的寒暄囊括了四年的风雨。
我终究没有去过广州,A也没有再回过湖南,他在自己的岗位兢兢业业,每日应对着形形色色的客户。
如今我孤身在外求学,慢慢也懂得了他。
不久,他的朋友告诉我,A阴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回又喝的酩酊大醉,失声痛哭了一整晚。
他无异于大多数人,或许普通人和工作室本不相悖,他仍是青涩学子,像是那一夜,他眸间的柔波若隐若现。
一些人的出现,更像是某一年的独有,他们无意闯入我生活后所构筑的回忆长廊,纵使支离破碎,亦是我的独有。
(1104字)
徐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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