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村里后山那条通往茶林的路像潜水艇浮出水面般浮现在脑海里,那条路是村里的主路,是村里无数先人去往他们“村庄(后山茶林)”的路。小的时候总是很害怕路过那段路,直到爷爷也搬居到那里,才体会到那句:“你所害怕的每个鬼魂,都是别人家里思念的人”
转眼睛爷爷已经离开整整一年了。2022年6月19号,电话那头传来爷爷辞世的噩耗。在这一年间,爷爷这个名词几乎每一天都要出现在脑海,爷爷的音容笑貌时不时的就钻进脑海,有的时候是爷爷烧火做饭的画面,有时是爷爷坐在家门口石墩子上抽烟的画面。也有可能是爷爷说的哪句话,如喊奶奶名字的声音;似乎没有一天是完全一点都想不起爷爷的一天!
如果不是这个喜怒无常,时常暴雨的6月提醒着,怎敢相信爷爷已经离开整一年了。记得赶回去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那天是下着倾盆暴雨的夜晚11点左右,田野路边都被洪水淹没,恍如山河同悲,天地同泣!爷爷躺在那冰冷的玻璃冰棺里!以前每次回家的景象是爷爷本身不方便的腿脚杵着拐杖缓慢打开门,门里呈现一张带着假牙仁慈微笑的面庞,嘴里说着:“金妹回来啦”迎接我的画面。那是爷爷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刻的之一,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我知道,必然也是我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而眼前躺在那冷冰冰的水晶箱里的那张冰冷的脸,千真万确的就是以往开门出来迎接我的那张慈祥的脸。那一刻心如死灰,好像我的心也和那刻爷爷的身体般僵硬,整个人似木头一般,想哭却没有眼泪,有的是一阵阵呼吸不上来窒息的疼!
再晚一个月,如果爷爷再晚一个月,或晚些天走多好!只要一个星期就好,一个星期我就能陪在爷爷的身边,不至于他在离开的时候那么绝望,那么孤独;这个家也许只有我能算是爷爷心中的棉袄了。他有两个女儿一个走在他前面,一个白生养了。爷爷从小两三岁没了娘,一辈子苦难不断,灾祸不断,发了好几次大病,一次车祸;最后一次70好几;老了,老了,又被房屋倒塌轧断腿,晚年在残疾和疼痛中度过。那腿翻风下雨就隐隐作痛。我可伶的爷爷,是不是你把人间所有的苦受尽了,连老天也不忍心了,所以把你带走了。我常常有所抱怨的问为什么老天不对您仁慈点,不等可恨的疫情结束完再带走您。如果不是疫情起码还有我守候在爷爷的身边,我想我有好多讲不完的话要对爷爷说;我会牵着爷爷饱经风霜为这个家打拼一辈子起满茧子的手不放开......我能想象爷爷离开的时候万般不快乐,万般哀伤,万般孤独.....对不起我最最亲爱的爷爷,谢谢您这辈子是我爷爷,如果有来生希望您还是我的爷爷!
有没有来生不知道。只知道回去的第二晚是还能陪着爷爷在大礼堂的最后一晚。和每个村里的先人一样,爷爷在村里的礼堂睡了一晚,也在这最后的中转站告别了载满他一生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的酉家村。我、弟弟,还有两个表弟,还有村里比爷爷小不了几岁的一位老人和几位做法事的师傅,我们一起陪着爷爷直到天亮。天亮了,我和弟弟们跪的脚也麻了,他们架起餐椅在礼堂睡上了,吹唢呐的师傅们也趴在他们做活的桌上打盹了,而我回家眯了一阵。第二天早上8点多9点的样子,吃好早饭,我跪去爷爷灵堂前烧了好多好多的纸钱,不停烧,拼了命烧,那烧纸钱的缸子里从小火苗燃成了一团熊熊火焰,烤的脸都红了,头发全被汗水打湿,好像只要烧得足够多就能把爷爷唤醒似的!尽管已经烧了一整晚,还是恨不得有一大卡车的钱纸才好,似乎这样就能多留爷爷在礼堂的时间,就能多在爷爷的身边多呆一刻。后来熊熊火焰又渐渐变小成火苗,由火苗成火星,最后火星成了一缕轻烟随风而逝。像极了是没有任何办法挽留正越来越远去离开我们的爷爷!末了,抬头蓦地发现从礼堂大门的一道白光走进一队身材壮硕村中的男青年们,肩上扛着树一般高的圆柱木,手里拿着又粗又大的绳子。在道士们的唢呐和锣鼓声中将爷爷从礼堂抬往去村后山的茶林。
从礼堂去茶山的路,几乎绕了整个村子一圈,几乎路过了村庄中大部分的人家,有的村民会从家里舀起一碗米洒向爷爷的灵柩,这也示意着村民和爷爷最后的送别仪式!先是经过了礼堂旁的第一户人家,转弯经由唐神公公,再进入村中的大道,上了个长坡,再穿过村子,下个长坡,再经过村里村师傅家的一块园地,再上个小陡坡。就是这个不算高却略陡峭的坡是送往爷爷路上的最后一站。是爷爷生前来回走了无数遍的小坡,如今这个坡成了爷爷生命的终点之坡。也成了我记忆中的永恒之坡!
而这个终点之坡和村后通往茶山的路便是送爷爷去往“新家”的路,离开村庄虽只有几步脚的路,却也是这个星球最远的路,是爷爷消失不见的路!这条路上有过您失去的一切,有过您曾期盼的一切,有过您享有过已不再属于您的一切......
2023.6.29
酉金荣
后山茶林的路相关文章:
★ 小时候的年味儿
★ 记忆里的虾米粉条
★ 红色的幽默(一)
★ 落日与晚霞
★ 邻家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