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城的真爱
作者范相辉
车子眼看就要转过弯，拐上高速公路，回头望了望渐行渐远的古建、沱江、桥。我知道，又一次真的离开湘西的凤凰古城。又一次？是又一次，几年前我游览过凤凰古城。
8年前慕名而来，硬是挤出了几天时间，直奔凤凰古城，虽匆匆来去，却是心仪已久，对凤凰古城印象极好。沱江穿城而过，众多的桥以各种各样的姿态横列沱江，两岸布满了风格各异、招牌诗意的客栈、工艺品店等，记得较清楚的一家客栈叫真爱一生听起来有点俗，在这里显得耐人寻味。连接它们的是曲曲折折、黝黑明亮的石条铺就的台阶、或泛着黄色暗光的木质步道。小街道是窄窄的，一个人显得宽松，两个人显得刚好，三个人显得略挤，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十分自如的。无论早晨还是夜晚，很安静，淡然不孤单，热闹不嘈杂。
沈从文先生是凤凰人，他的故居供游客参观，偏爱读书的我，自然要去看看。他家的老宅是传统的四合院式布局，满是黑色的颜色，看不出一丝丝压抑，多少宁静的味道在里面。书房小小的，有沈从文先生坐过的书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出口设有书店，面对着游客出入的地方排列了一圈玻璃柜台，里面放着书，是沈从文先生各个版本的作品。顺着柜台来回看了几圈，觉得到柜台这边的人很少，大多数出门时瞄一眼就匆匆离开了，便有更多的空间从容的挑选。工作人员耐性极强，我也毫不吝啬时间选来选去，最后敲定了两本书：《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从文自传》，《湘西散记》。工作人员拿来两本新的书，我说有没有纪念章盖一下？她从柜子下拿出一个盒子说，自己盖吧。红色的纸盒子里放了五枚自压式印章，我小心翼翼的取出，仔细的端详字样方向，一一盖在了书的扉页上：“从文书店购书留念”、“沈从文故居留念”等。每盖一个，就用嘴吹了吹，等了片刻才合上书，妥妥的装入背包。湘西的风、土、人、物、事，使沈从文先生少时受到了真真切切的人生教益，以至于他一生的文学作品在尽情的倾泻，难以自拔。有时默默的想，我能对自己的故乡有如此的情怀莫？一步未曾离开过、更从未失去过，过于熟识反而不曾用心，熟视无睹它的存在。
2023年8月间，终于又前往凤凰古城。促使我下定决心源于新闻消息，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的子女发表声明：父亲黄永玉因病于二O二三年六月十三日三时四十三分离去，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黄永玉先生遗嘱强调任何人不得取回自己骨灰，他的家人子女不能支持、参加关于他的纪念活动。
黄永玉先生1924年7月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今常德市鼎城区），祖籍为湖南省凤凰县城，土家族人。曾任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我国第一枚12生肖邮票猴年邮票设计者。
沈从文先生是黄永玉先生表叔，他对自己的百年之事这样交待的，他的骨灰一半撒入沱江，一半埋在沱江边寿山，不留坟塚，只用寿山的五彩石做个纪念。叔侄两人真是奇人，是对人生的超脱还是对世俗的清淡？
下午时分抵达后，暮色还未完全降临，放下行囊便顺着沱江岸边走走，当年有点印象的“真爱一生”客栈怎么也找不到。不紧不慢的沿着江边寻找当年的痕迹，过桥、台阶、小巷，一个又一个的客栈从眼前闪过，难道它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记错了？走着找着，正当无望的时候，又显出一排客栈，忽然在两边门店大开的一处中间，发现没有灯光略显黑暗的小建筑，走近再看，门檐下挂着一块匾“真爱一生”，原来房屋装修。不知道那些来过此处的人们、到过凤凰古城的人们可曾记得？
夜晚的沱江两岸异常热闹，放眼望去尽是游人，不是来来往往，是熙熙攘攘。江中有船上演艺，几股朝天的射灯在空中打着斑斓旋儿，掠过江面、掠过桥头、掠过岸边、掠过人流，高亢的、低沉的乐曲歇斯底里的震天响，喷吐着内心激情。这还是沈从文先生笔下的城莫？城还是那座城、江还那条江，人是时代的人、情是时代的情，只是找不见书中的滋味。
早晨的沱江是那样静谧,江面一层层淡白色薄雾轻轻的飘浮着、笼罩着，两边的建筑隐隐约约。拜谒沈从文先生墓地，有了导航方便多了，三拐、四拐的就望见了。穿过两排小小的门店，转了三个狭且急的弯，登了两次窄又长的石阶路，刻有“沈从文先生墓地”五个字的石板迎面而来。石板镶嵌在高约两三米的石岩上，四周自由的长着不知名的树、或自在伸展的荒草，一股凉凉的感觉袭上心头。石板的右边一个很小很小平台，竖着凤凰古城游览图，画面已经斑驳，凤凰县设立的“沈从文墓地”纪念碑倒是清晰可辩。巡视了一周，没有看见念念不忘的五彩石！
见有一条宽约一两米的石条铺成的上山路，继续前行。又是一个平台，更小更小。立着一块条状石碑，大喜，莫非这就是那块五彩石！？赶忙走近：不是。那上面刻着：“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这是黄永玉先生在沈从文先生墓前石碑的题字。当年从行伍脱离的沈从文先生，不就回来了么？
环顾四周，哪里有五彩石呢？难道移走了或者取掉了？心有不甘，抬头往上瞧，三米高的地方好像还有平台，便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台阶登去。一个较大地方，二十平米左右，里面是近十米高山崖，两侧有通往山上的石阶路，临近外面的地摆放石条凳，还有几棵不到两米高的树安静站立着。五彩石，我牵挂的五彩石，就在平台中间默默的安卧着：正面呈不规则的形状，赭黑底色，红、黄、蓝等颜色夹杂其中。石块上方规矩的摆着一排多种颜色组成的花带，下方摆着一束鲜花，看样子时间不长，花儿看上去还有水分。正面刻着沈从文先生写的墓志铭：“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转过到了背面，刻有沈从文先生姨妹张充和撰联：“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
只有五彩石，没有墓塚！缓缓的绕着五彩石转了三圈，恭敬的默立许久，深深的鞠了三躬。离开时，只觉得有了种释然情绪。
沈从文故居依旧是那个模样，依旧是游人接踵而来。跟随一拨游客进去，又蹭听一遍讲解。到了出口，又走到书柜前浏览，确定了沈从文先生著的两本书，一本是《从文自传》、一本是《长河》，笑着向工作人员说，盖个纪念章吧。她一边取书一边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说，不用了，提前都盖好了。尽管少了自己的举手之劳，只觉得若有所失，心里一阵凉意，隐隐的。
黄永玉先生说：“谈文学离不开人的命运。从文表叔尽管撰写再多有关文物考古的书，后人还会永远用文学的感情来怀念他。”
我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后人。
作者范相辉陕西省西安市人
（笔名向晖）
凤凰古城的真爱相关文章：
★ 遭遇激情
★ 凤凰古城的真爱
★ 二游百龙潭
★ 万州，一座城
《凤凰古城的真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