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日夜流淌着的江河水,童年的除夕,是我记忆长河中的第一朵浪花。
童年的除夕,热闹、喜庆,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欢天喜地的,同现在的人们过除夕大不一样。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六十年代,上小学一年级时那一年的除夕。
东北的冬天不但寒冷,来得也早。刚刚进入十二月,已是冰天雪地。腊月一到,家家户户开始杀年猪、包酸菜馅冻饺子、蒸粘豆包,年味越来越浓。白天玩了一天的我,晚上回到家里,总是问父亲啥时候过年,父亲每每望着挂在墙上的日历牌,对我说出距离除夕的天数,就这样,我天天盼望除夕的到来,盼望着过年。
在除夕到来的前几天,左邻右舍、家家都忙忙呼呼地为除夕、过年做最后的准备。这时,村里的男人们都停下手里的农活,除陪伴家里人到城里购买年货外,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竖灯杆、扎灯笼。
十几米的灯杆顶端绑钉着一尺多长的木方或圆柱形小木杆当横杆,用同样的材料支起斜边,灯杆、横杆和斜杆构成直角三角形,顶端的横杆被支出的一端固定上一个铁圆圈,二十多米长的麻绳穿在圆圈内,麻绳的一端系在灯笼上,另一端用来拉升、降落灯笼。父亲和我与村民们一样忙着竖灯杆,我跑前跑后的,忙出了一身汗,望着竖起的灯杆,我高兴极了。
那时候在东北农村,扎灯笼大多用高梁杆,将手指粗细的高梁杆劈成两半就可以直接使用了,也有用半个手指粗细的柳树条或加工的杨树、桦树木条扎灯笼的。灯笼的样式很多,有圆柱形、多边形等形状。我家扎的是五角星形的灯笼,因为在父亲的意识里,五角星象征着国家。扎灯笼与竖灯杆不同,竖灯杆时,我当帮手,父亲我俩就能完成,可扎灯笼就不行了,因为灯笼的框架扎完后,需要糊红纸、彩纸,父亲粗手粗脚的就不中了,我看父亲试糊了一下,觉得糊不好,就急忙召呼母亲和姐姐过来给灯笼糊纸,母亲和姐姐停下手中的活,认真细心裁剪、粘糊,不一会儿,灯笼就糊好了,我看到崭新的红五星灯笼,兴高彩烈、手舞足蹈的。
农历大年三十的早晨,天刚刚亮,我一改睡懒觉的习惯,跟着家人们一同起床了,父母忙着做早饭,我穿好衣服后,急忙跑到院子里看灯杆,生怕灯杆倒了、灯笼掉下来,当看到灯杆和灯笼完好后,我悬着的心放下了。
东北地区的正月,下午三点多钟太阳就早早谢幕,下山了。农历三十这天的晚饭很丰盛,以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为主,满满一桌子菜,我挑着爱吃的菜,不一会就吃饱了,也顾不上听年味浓浓的年年有余、岁岁平安之类的祝酒词,急急忙忙跑到院子里,把灯笼从灯杆上降落下来,将放在灯笼里的用钢笔水瓶做成的煤油灯点着后,拉拽着灯绳,一点一点把灯笼升起来了。望着挂在高空,灯光闪闪的红五星灯笼,我喜出望外。
在天天的期盼中,除夕来了。伴随着家家户户庆新年的祝酒声和鞭炮声,一年一度的等同于现在春节联欢晚会的新春大秧歌开始了。我跟着长长的秧歌队伍,走街串巷,脸冻得通红,手脚被冻得像猫咬似的。秧歌队走到各家各户时,每户人家要放鞭炮,送上当时的迎春、握手牌香烟五盒或一条,做为对扭秧歌人的回报。秧歌队有打花棍儿的、孙悟空舞金箍棒和猪八戒背媳妇等群众喜闻乐见的行进表演,秧歌队走完全村各户人家后,按惯例到生产队场院进行场地演出,这时,全村的人都出来观看,村民们自觉围成一圈,扭秧歌的人看见全村男女老少到来后,更加投入,使出了浑身演技,扭秧歌也因此达到了高潮,锣鼓声、鞭炮声响彻小村上空。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人们就像约定好了的一样,先后散去,秧歌队也就此停止了表演,家家户户开始做年夜饭,炒菜、包饺子、放鞭炮。
年夜饭一开席,全家人团坐在一起,首先听父亲发表祝酒词,他把一年的心里感悟和对全家人的祝福、对儿女的期望、明年生活打算等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全家人听得认真,生怕漏掉支言片语。接着,亲人们依次相互敬酒,开怀畅饮,一年的丰收喜悦洋溢在脸上。酒桌上的我,看秧歌时积攒、带回的寒冷刚刚被驱散掉,困意却跟着来了,两只眼皮直打架,我努力坚强地支撑着,不肯让自己错过吉祥如意的除夕,坚持终于战胜了困魔,我同全家人一起度过了难忘的除夕之夜。
童年的除夕,年味浓厚,眷恋长长,回味无穷。童年除夕的欢乐场景,渐渐有些模糊,但仍是幸福满满,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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