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公交剧场

　　城市公交剧场

　　郭黎春

　　2024年8月17日

　　城市公交不仅是交通工具，也是流动剧场，不停上演人生百态。车厢是舞台，乘客在观众与演员间不自知转换身份。我爱当观众，花一元享受通勤路的美妙，看形形色色的人，听五花八门的故事。无需彩排，剧情未知的即兴演出，原汁原味呈现。

　　上学放学时段，学生集中乘车；九点左右，锻炼、溜弯、买菜的老人多单独行动；下午两三点，“听课”群体蜂拥而来。青年人多是低头玩手机，各乘各车，极少互动，演的是哑剧，没啥看头。孩子放学或老人群体主场时才有意思。

　　老人主场时可从中洞察社会动态，他们似乎想把憋了一肚的新闻，在乘车的短暂聚会时统统倒出。女人离不了家长里短的八卦；男人常聊工资待遇，发表时事评论。男声女音此起彼伏。有时独奏，有时合声。昨日观看了老年防诈宣传。两位老阿婆从上车起，一直在议论“骗金子”的话题，多数是白发阿婆独白，声音洪亮，表情丰富，同伴偶尔答两句。白发阿婆说，最近，韭菜园有伙骗子，打着以旧换新的旗号，设局骗金子。耳环、戒指、项链经他们手，不是实心变空心，就是短了尺寸，玩偷梁换柱伎俩。等发现端倪折回理论，哪还有骗子踪影，只能自认倒霉。听说他们一天就赚了三千多块。那话说的，仿若她是同伙般。她一路滔滔不绝，哪怕前座来了一位奶奶抱着小孩，见小孩趴肩上睡，不但没有压低声量，还前倾身子几乎贴着奶奶的肩，有板有眼继续她的故事。估计孩子早就练就在喧闹声中睡觉的本领，雷打不动酣睡。

　　下一站上来一拨老人。人落座，传销戏开演。明显是近年常见的老人主动受骗现象。

　　“最近怎么没去听课？”“今天还有鸡蛋领吗？”“你还有去坐凳吗？”

　　“去了几次，没买东西，就不让去了。无妨，我换个地方领大米。”“昨天刚买了驼奶，若介绍两个人，便送我两罐。”

　　向来，卖的总比买的精，哪有免费的午餐。以听课为名，小恩小惠作饵，温馨言语买心。推销品从鞋子、净水器等日常用品，到艾炙凳、按摩椅、乳胶床垫等价值不菲的物品，应有尽有。老人晚年生活空虚，平日里省吃简用，却心甘情愿掏空口袋在课堂买东西，明知是套路，还趋之若鹜，每日准时报到。

　　老爸有段时间也常带老妈去听课。妹妹向我告了状，我曾与父亲聊过。他说在家无事，消磨时间，买东西，他心中有数。劝过，偶还有去听课。去年，妹夫接了个园林的活，妹妹干脆让父亲帮忙浇水，这才从根本解决问题。看来，解老人“听课”难题，劝是无济于事，拦堵只能治标，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才是治本之策。

　　孩子主场的世界总是热闹的。小学生放学回家，车厢就是游乐场，嬉闹推搡、拉帮结派、恶作剧者不少。为了多尝一口零食，央求、威胁、硬干的戏码纷呈，也有三五人脑袋挨着脑袋亲密分享零食的，不时飞出“给我尝一下”“留一点给我”等话语，此时，他们毫不在意嘴里的零食是否多了同学的香涎味。薯片、辣条、麻辣烫的香味弥漫在车厢里。不由回想起我童年的馋样。印象最深的是各种坑蒙拐骗从妹妹手里分花生吃：“这粒花生是坏的，你得补我一粒”。然后，换来的那粒必定还是坏的，伎俩很low，却能得逞。眼前的场景不正是儿时的我们吗？

　　浮想中我到站了。公交车还继续前行，未知的戏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