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头的传人
王波
见到陈鑫的父亲陈世伟是在见到陈鑫三个月后的一个炎热的下午。他们是父子，也是火车头的传人。陈世伟的父亲陈吉善是新疆铁路第一代蒸汽机车司机，陈世伟是新疆铁路第一代内燃机车司机，陈鑫是新疆高铁第一代动车司机。
陈吉善已经不在世。作为儿子的陈世伟一直珍藏着两张黑白照片，一张是父亲在一台蒸汽机车前与包乘组全体人员的合影，一张是自己开内燃机车的工作照。那发黄的痕迹代表着久远的岁月，牵动着陈世伟的心，也牵动着孙子陈鑫的心……
像许多铁路人一样，火车是陈世伟一辈子都离不开的话题。他是小时坐着父亲开着的火车来到大西北的，那对火车的感情深了去了。他庆幸自己开了一辈子火车跑了上百万公里没出过一次事故。这也是他常常“教育”儿子陈鑫的资本。但现在的他常常说，他是跟着儿子沾光了。光中央电视台就上了好几回。说着他把他保存在手机里的几段央视的视频给我看，有近几年CCTN（央视英语频道）的，CCTV1（央视综合频道）的、CCTV4（央视国际频道）的，还有刚刚播出没几天CCTV2（央视财经频道）的。果然，那上面都有很长一段他的镜头。我对他说：“你都成电视明星了。”说得老头乐呵呵的。
看到他在央视财经频道的节目里说，这辈子还想实现一个愿望——到动车驾驶室去看看，后来还真的实现了。我真为他高兴。老爷子开了一辈子火车，如今高铁时代了，感受一下动车驾驶室和内燃机车驾驶室的不同，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那一刻，我能想象的到他脸上的那份荣耀和自豪。而此时他在我面前，我依然能感受到。
站在陈世伟家十一楼与客厅连接的阳台前，望着远处逶迤的东天山，看着不远处哈密机务段进进出出的火车机车和从哈密站驶出的动车组列车，我深深理解了陈世伟退休后仍然心心念念难舍铁路、难舍火车头的那份真挚情感。这也契合了新疆电视台今年4月播出的《雪莲花开》专题中《三代人一个梦》节目的主题。
眼下哈密的气温高达39摄氏度，陈世伟说，他父亲那一辈开蒸汽机车还烧煤呢，那个热，简直没办法。后来他开内燃机车，也热，就用水把毛巾浸湿了，搭在头上，过一会儿毛巾干了再浸湿再搭上……现在多好，动车驾驶室里有空调。
陈鑫出生在1987年。用他的话说，“我是在铁道边长大的孩子。”他出生那年，爷爷已经去世，他没见过爷爷，但听爸爸讲过许多爷爷的故事。“爷爷是开着蒸汽火车从东北到新疆的，而后有了我爸。我爸的那个年代赶上了开内燃机车。而后有了我，我赶上了高铁时代，开上了动车。”是的，铁路的机车转型，代表着时代的变迁，代表着历史的进步。也仅仅是爷孙三代，但中国铁路的发展却经历了跨越式的飞跃。通过当今铁路营运里程、高铁里程都位居世界第一的数字，你真的不能不为时代的巨大变化而惊叹，不能不为铁路的飞速发展感到欣慰。
我最初见到陈鑫，是在今年4月末的一天。那天，陈鑫休班在家。我们约好在家相见。陈鑫前不久刚刚接受了中央电视台的采访，对我的到来并不见外。近年来，陈鑫获得了许多荣誉，不仅有局一级的首席技师、乌铁工匠、优秀青年、党员先锋，还有全国铁路技术能手，2020年又连续获得全国铁路“火车头奖章”、全国铁路“向上向善好青年”称号。2021年又获全国铁路“尼红奖章”。因为前期我看过央视报道他的视频，对他的事迹，他的英俊帅气已经留有印象，但见到他本人仍然让我心动，为他的大方，为他的健谈，为他身上的那种当下铁路人有的特质。我知道，这种特质只有长期受铁路的熏陶才能养成。不是吗？他小的时候家住铁路三角线的旁边，经常有火车头从他家门口调头，而且就有他父亲驾驶的机车。那时，他看到父亲开着火车好神气呀！心想，长大后我也一定要开火车。在那样的岁月里，他就像着迷似的没事就往机务段跑，上到父亲驾驶的机车上，这摸摸，那看看，连检修车间他也去。轰隆隆的机车声、笛声，天车的走动声，以及浓浓的柴油味已然是伴他成长的摇篮。
陈鑫讲的这些，后来我在他父亲陈世伟家他妈妈也对我说过。陈鑫的妈妈在哈密站列检所做红外线探测工作，知道丈夫驾驶的列车是什么车次什么时候到站。“那时小陈鑫还在我的肚子里，只要火车一响，他就在肚子里乱动……后来出生后长大了，他爸爸的火车到了，他就爬上机车，跟着一块入库。”在那样的环境里，陈鑫早早就传承了铁路的基因。
巧的是陈鑫四岁的儿子小涵涵也对火车有着天然的敏感。小家伙特别喜欢看有火车的动画片。陈鑫给儿子录制、下载了不少卡通片、动画片。小涵涵动辄就对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家是开火车的。我太爷爷是开蒸汽的，我爷爷是开内燃的，我爸是开动车的。”显然，小涵涵对火车已经已经有了一种先天的情怀，而在这样一个火车司机世家似乎不足为奇。
在陈鑫的家里，我见到陈鑫的妻子——一位精干利落的女子。陈鑫长年跑车，家里的事她都包揽了，上下班接送孩子，收拾家务，多亏还有两边的老人帮衬。妻子一直在地方上长大、工作，但自从嫁给陈鑫她就对铁路有了全新的认识。丈夫值乘一出去多则两三天，少则一天，在值乘中就一人，始终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连电话也不能接。这份辛苦、这份责任，她能理解。所以，每次陈鑫出乘、归来，她都亲自驾驶汽车送接。而那次她和几个朋友去嘉峪关玩，恰好遇到自己的丈夫驾驶动车，她也算坐了一次丈夫的车，也终于体验了一把丈夫开动车的感觉。满满的喜悦与自豪自不必说。
说起她为丈夫的付出，妻子淡淡一笑，但丈夫陈鑫清楚地记得自己从2016年开始准备参加动车组司机技术比赛，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一边工作，一边备考，很少陪伴家人，但家人都很支持他。可2017年在他即将参加第五届全国职业技能大赛时，妻子提前生产，陈鑫的儿子来到了这个世界。陈鑫当时有点想放弃比赛了。可能是因为太累，也可能是想多陪陪家人，但是妻子在病床上劝他不要放弃梦想：“努力了这么久，得有个交代，对任何事都要负起责任。”从那天起，陈鑫继续振奋精神，每天在医院的走廊拿着手机不停地背各类规章。妻子刚刚出院，就催促丈夫赶紧回到工作岗位。那次大赛，陈鑫取得第十二名的好成绩。
我想，正是因为年轻的陈鑫一次次地获得荣誉，又是标准的铁三代，特别是三代人的火车司机，才让他一次次地出现在央视的镜头里，一次次地被人们认知……这，不仅是他和他家的光彩，也是我们新疆铁路的光彩。
此刻，陈鑫在微信里告诉我，他牵引动车刚刚到达嘉峪关，最近因为暑运，车特别多，交路特别紧张。
我给他回微信：“我刚刚从你父亲那儿回来，又看了一遍《雪莲花开》的视频，依然很激动……为你，为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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