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故事里的人
文/吴琼
他喜欢躲在故事里，因为在他看来编织故事是一件很浪漫也很轻松的事情，而现实总是太残酷。躲在故事里他可以对一切都不用负责任，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写诗、幻想、做梦……
他喜欢站在“牡丹亭”上看“孔雀东南飞”，喜欢坐在“拜月亭”里读《西厢记》，也喜欢睡在“长生殿”中做着“红楼梦”。每到那些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及地想像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美好，可以自由自在地吟唱“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去感受那“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悲楚。我也喜欢柳生和丽娘的爱情故事，也曾为宝玉在黛玉死后的无限哀痛而感动落泪过，但我不知道，他——这个喜欢躲在故事里的人，能不能让这些“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清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句子陪伴着度过一生，我也不知道在故事外面他是否有着同“牡丹亭”里一样的牡丹花，是否也曾看过同“拜月亭”中一样的月亮。于是我对他充满了同情。
他也喜欢望着窗外那些“烟雨蒙蒙”的日子去想像那“在水一方”的佳人，喜欢听着潮声去拾“紫贝壳”、去看“船”，仰望着那高高的“碧云天”去听“秋歌”，喜欢在“月满西楼”时去读《金锁记》、读《沉香屑》，喜欢寻找“幸运草”和“灯盏花”，因为他相信“苍天有泪”。我在同情他的同时又庆幸他能够生活在故事中，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有一场“倾城之恋”。他时常倚在窗前无限惆怅地吟咏着“河可挽，石可转，那一个愁字却难驱谴”，时常站在雨中感慨“心事有谁知我，年来瘦骨轻盈，灯红酒绿俱无凭，寂寞小楼孤影”，时常会对着星月叹息“人静夜阑时，也把梦儿寻遍，魂断，魂断，空有柔情无限”。每到这时我总会用一种不可救要的眼神看着他，虽然我也曾沉醉于二三十年代旧上海那种颓废凄然的美，也曾捧着《海鸥飞处》叩心自问：“争无奈，谁堪比翼，共我翩翻？”但与之比起来我更喜欢在“京华烟云”里听“风声鹤唳”，更喜欢伴着“海滨故人”去看“繁星·春水”，溶进“激流”里感受一个“家”的“春”和“秋”。我知道，我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
终于有一天，他的故事结束了，所做的梦也醒了，他从幻境中走出来，一切都是现实的，都需要面对的。那只能在故事中看见的“梨花一枝春带雨”不见了，那只有在故事里出现的靠水而居的佳人消失了，他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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