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

　　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

　　秋天，是诗人们青睐的季节。多少诗人不惜笔墨，把最美的诗献给了秋天。“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山居秋暝》），是一幅美丽的画，画出了秋天的宁静与清爽；“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登高》），描绘了深秋江峡的空旷寂寥，抒发了诗人壮志难酬、沉郁悲凉的凄情；“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刘禹锡《秋词》），表达了诗人的乐观精神和高扬气概……这些诗各美其美，流传千古。但是，把秋天写得雄浑壮阔、气势磅礴的，除毛泽东莫属。

　　作为诗人的毛泽东，他的秋词不仅有最绚丽的色彩，而且还有一种豪迈的气质，博大的胸怀，读来感心动耳，荡气回肠。

　　且看《沁园春.长沙》上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时正值深秋。毛泽东离开韶山去广州的途中，经过长沙。青年时代的毛泽东曾经在长沙读书、从事革命活动12年，如今（1925年）独自登上岳麓山，重游橘子洲，站在了滚滚北去的湘江畔。在这里，远眺前方的山峦，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近看身边的湘江，碧水满江，百舸争流。仰视万里晴空，雄鹰展翅飞翔；俯视清澈的江水，鱼儿自由的闲游。自然界中的万种生灵，都在秋天中尽情地展示着生命的自由与美好。这是对自然界自由生命的颂扬，转而升华为对民族与国家命运的深刻思考：“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个反诘句，表现出诗人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壮志与博大胸怀。

　　深秋里，重阳节是最重要的节日，自古以来就有登高望远、饮酒赏菊、遍插茱萸的习俗。文人墨客纷纷吟秋抒怀，写诗填词。“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李清照《醉花阴》）；“他乡共酌金花酒，万里同悲鸿雁天。”（卢照邻《九月九日登玄武山》）。这些诗词延续的是中国古典诗赋悲秋的传统主题，或凄凉感伤，或离恨情愁。但是，到了毛泽东的笔下，重阳却是如此的壮丽多彩，生机勃勃：

　　《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岁月流逝，人生短暂，只有苍天寒来暑往，四季更替，周而复始。年年都有的重阳节又到了，但是，今年（1929年）的重阳非同往年。这年秋天，毛泽东的正确意见在红四方面军被否定，他被迫离开了前委。再加上身患疟疾，人生处于低谷状态。10月大病初愈，他被担架抬着来到福建上杭，住在临江楼养病。上杭，作为闽西农村根据地，前不久才被攻下，战争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身处逆境的毛泽东，望着庭院盛开的菊花，感慨万千。这感慨不是惆帐，不是低沉，而是“战地黄花分外香”。经过炮火洗礼的菊花，迎霜盛开，更加美丽，分外芳香。其实最美的不是风景，而是观赏风景的心情。毛泽东相信，挫折只是暂时的，正确的意见迟早会被采纳，革命的胜利一定会到来。他豁达乐观的心态，豪迈旷放的情怀，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一年一度重阳节，秋风劲吹，它驱赶了炎热酷暑，横扫了无边落木，荡涤着自然界的尘埃，与温柔妩媚的春光有着迥然不同。但是，看江天万里，秋高气爽，水天相连，黄菊盛开，却是春天所不能企及的。诗人赞秋色，咏菊花，抒发的是人生感悟和革命豪情，创造的是一个恢宏开阔的艺术境界。

　　过了数年，又是一个深秋季节。1935年10月，毛泽东率领中国工农红军跋涉在长征路上。攻克了天险腊子口，翻越了岷山千里雪，又一鼓作气，登上了六盘山。长征的目的地——陕北革命根据地即将到达，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据说，红军占领六盘山后，毛泽东坐在一块山石上休息。他抬头仰望着晴朗的天空，南飞的大雁，诗兴大发，一首气壮山河的长征谣从胸中呼之欲出：

　　《清平乐.六盘山》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词的开头，便是一幅雄浑苍凉的边塞秋景。辽阔高远的天空，漂浮着淡淡的白云，南去的大雁飞到了视力不达的天际。大雁南飞，构起了诗人对南方革命根据地的无限思念。大雁啊，请带去我们的问候！现在英雄的红军登上了六盘山，前方不远就是蜿蜒的秦长城——此行目的地的象征。屈指算来，行程已有两万里。寒冽的秋风漫卷着遍山的红旗，我们已经掌握了革命的主动权。“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这是探问，又是期待，更是革命必胜的信念。

　　毛泽东对秋天情有独钟，他的多首诗词都是写在秋天，颂扬秋天。《西江月.井冈山》“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写在1928年秋；《清平乐.蒋桂战争》“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写在1929年秋；《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写在1935年10月；《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写在1950年10月。1954年毛泽东在北戴河开会，望着浩瀚的大海，他自豪地吟出“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浪淘沙.北戴河》）。吟秋颂秋，似乎成了毛泽东诗词一个重要的主题。在以悲秋为传统主题的文化背景下，毛泽东的秋词可谓独树一帜，堪称一绝。

　　霜降已至，深秋正当时。重新学习毛泽东的几首秋词，与朋友共勉。

　　作者庞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