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民父亲
我的农民父亲
刘青
时间过得真快,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我想要写一篇文字来纪念父亲,日子看似缓慢流淌,在我的犹豫中就过去了那么久。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似乎难以找到什么闪光点,也没有过什么高光时刻。因此我想纪念父亲的文字也就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会让自己觉得既真实、又与众不同、有意义。
四年过去,生活恰如窗外的湖面,微风吹起些许波纹---正因为只是一个湖,就不可能有什么大浪吧。我想,我就记下父亲生前的几个镜头画面和几句话吧。
听我奶奶说,父亲生来就身体弱,1954年长江决口,5岁的父亲又在生病,差点儿就死在大堤上了。从我12岁左右开始,父亲就在拉着畜力车跑运输,辛苦干活一天回家,还再去田里跟母亲一起干农活。父亲和母亲经常对我们说:“父亲(我)身体不扎实,在农村做体力活太吃亏,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再不也要学点本事手艺。”
那时候村里绝大多数孩子没有坚持到上高中,如果没有父母亲的开明和她们在农村的艰苦劳作,我不可能有条件“深造”到上大学。那年夏天,在请客之后的第二天,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县城照相馆拍了全家福。照片里五口人都穿着灰突突的塑料拖鞋,而父亲尤其显得清瘦,颧骨高高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肉似的。这个就一直是父亲在我心里的形象。又想起我上初中住读,有一次周末回家在地里帮忙干活,不小心把脚弄伤了,没法走路。周日那天,父亲早起,让我骑着马,他一路牵着,送我回学校;然后他再去干活。所以,在我印象里,父亲总是跟马和板车联系在一起;还有干活之后疲惫不堪地回家来的样子。
父母亲关系一直很好,即使偶尔我母亲生气了说几句重话,而父亲总是会忍让,所以两口子几乎就没有吵过架,这在农村鸡毛蒜皮的日子里,是很难得的。
因为父亲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走的,母亲在之后很久不能释怀,经常会跟我们说起以前跟父亲在一起的某些事情。比如说,有一天母亲在田里收稻子,父亲傍晚回家后去帮忙,干了一小会儿,对母亲说:“我实在是干不动了。”母亲说:“你拉车一天了,是该累的要命,你回家去歇着吧。”父亲就在田埂上坐下来,说:“那我陪你吧,天快黑了,一会儿一起回家。”母亲回忆着,潸然泪下。
父亲在大多数时候总是很温和,说话会带着笑意。偶尔生气了,会对我们“狠狠”地说:“只看哪一天!看我不打死你!”。但父亲却从来没有打过我们兄妹。又经常会“恶狠狠”地说:“冇事了,把屋里地面打扫一下!”大约因为这句话,我们三兄妹都养成了收拾家务的习惯。
我6岁左右的时候,父亲还在村里当会计。家门口的旱地里刚刚收获过红薯,好多孩子在收完的地里“捡漏”。我还真从地里刨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薯,开心地拿到河沟里去洗,正打算吃呢,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看见了,瞪了我一眼,说:“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什么啊?!”;过来把我手里的红薯夺过去,丢到田边的红薯堆里了---父亲认为我是从那里偷拿的。那时的我觉得非常委屈、非常伤心。后来回家,母亲把父亲数说了半天,父亲一直不吱声。但我那时也理解了父亲的本分和作为村干部的带头想法。
在父亲50岁的时候,我们把父母亲接到城市生活。老两口虽然心里很宽慰,很开心,但是也不习惯城市的生活,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贡献了、坐吃山空,很不自在,总想去做点什么事情。我和弟弟妹妹就说:“您们就当自己是50岁退休了,辛苦了一辈子,不需要再去想做什么贡献了啊。”
写到这里,发现我记得的父亲,还是那个善良、勤劳、本分、温和的芸芸众生之一,没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做好了一个农民、做好了一个父亲。但父亲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给了我们很多的教诲、很多的温暖、很多的爱、很多无声的“表率”和责任。又想到现在的我,还有我弟弟妹妹,或者说古往今来的很多人,大多也是平凡的普通人。而且可能我们这些人甚至是用尽了全力,按照当下或者大众的标准,也还是不太可能“出人头地”和“成功”;但是,做好了自己的角色,就应该是满足的、成功的。这也就像我父亲。
我想,我会记得父亲很多的点点滴滴,这样就可以平淡着自己的平淡,也可以悲伤了自己的悲伤,然后继续前行。
刘青,现居湖北武汉,汽车工程师。曾在《东风汽车报》、《散文网》、《作家驿站》等报刊及文学平台发表过若干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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