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纪实短篇小说《酒话》系列之《张老师》

　　农村纪实短篇小说《酒话》系列之《张老师》

　　张老师原是石羊村的一名民办教员。想当年，计划生育那阵儿，抓得可紧喽。张老师因为超生，又是罚款，又是丢了教师资格，还被结扎了呢。可如今回头瞅瞅，嘿，这事儿倒成了好事。他那两个闺女都出嫁了，一个比一个孝顺。张老师和老伴儿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不用操心给孩子买楼买车，挣点钱就花，逍遥自在得很哩。

　　张老师中等身材，微微有些驼背，那是岁月和教书生涯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他的头发已大半花白，却总是梳得整整齐齐，透露出一种质朴的整洁。他的脸庞瘦削，布满了皱纹，那深深的纹路仿佛是一本记载着岁月沧桑的书。他的眼睛不大，但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那是多年教书育人沉淀下来的智慧。每当他微笑时，眼角的鱼尾纹会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

　　张老师平日里总是穿着那几件略显陈旧的衣服，虽然不时尚，但却干净整洁。他脚下的布鞋也已经有些磨损，却依然陪伴着他走过村庄的每一条小路。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那是辛勤劳作的见证。他走路的时候，步伐虽不矫健，但却沉稳有力，仿佛在告诉人们他对生活的坚定信念。

　　这不，今儿个张老师发了代课的工资，晚上就把老李头和六子爷叫到村东头的小饭店吃饭。如今的张老师，在教育这条道上，被叫做代课老师。就是哪个正式老师有事要休长假了，就找他来临时顶一顶。上边不给发工资，得跟被代课的老师商量着来，一般也就一千块左右。在这农村啊，代课老师可不少呢。那些上了点岁数的正式老师，当了爷爷奶奶的，还有年轻点家里有生意的，都花一个月一千块找个代课老师，自己要么在家看孙子，要么去打理生意，还能剩下三四千块的工资。上级来查岗的时候，就来上一两堂课，查完了，局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真去管这事儿。

　　傍晚的时候，三个人在村东头的饭店碰了面。这饭店不大，可那乡土气息浓得很哩。店里头灯光昏暗，墙上挂着些旧年历和老照片。他们简简单单点了两盘菜，还是那熟悉的皮葫芦散酒。张老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摆了摆手，朝老板喊道：“就这两盘菜，再来点花生米。”老李头坐在一旁，微微眯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老是喝这散酒，也不知道换换口味。”六子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这酒就挺好，喝惯喽。”

　　酒过三巡，张老师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今天学校又调走了几个年轻有学历的老师，都去县城学校喽。”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和无奈，仿佛在为村里孩子们的未来担忧。六子爷一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好老师都调走喽，谁还在村里上学哩？”老李头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再过上十年，农村的学校肯定都玩完喽。”六子爷连忙摆手，“还十年哩，五年都等不到。”张老师接着说：“可不是嘛，今年四五个村也就招了二十几个学生。”老李头也跟着感慨：“都跑县城上学去喽。”

　　张老师又说道：“今年县城学校查得可严哩，分片也细得很。农村学生必须在城里有房，纪监城建都插手喽。”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不满和忧虑。老李头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满，“纪检城建插手也不是为咱老百姓着想，都是为县城各学校分生源哩，咱老百姓可遭难喽。原来想去城里上学，托个关系送点钱就能办成，现在送钱都没人敢要，没房的想去都去不了。”

　　六子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呢，俺大孙子明年也该上一年级喽，大拴子正四处倒腾钱买楼哩。”张老师喝了一口酒，无奈地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逼着咱穷老百姓进城买房，给那过剩的房地产买单。”六子爷叹了口气，“这可咋办哟。”

　　这时候，六子爷又想起一件事儿，“张老师，咱学校都快没学生喽，我看学校还正在施工，这是盖啥哩？”张老师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听说是实验楼，投资好几百万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接着又摇了摇头，“学生是学生，学校是学校，两码事儿。听说是教育专款，前几年弄疫情，政府把钱都支援防疫去喽，今年上边落实专项资金，这不快年底了嘛，专款落实不了，上边还追责哩。”

　　六子爷撇了撇嘴，“都是瞎折腾，花国家的钱不心疼。”老李头却笑了笑，“盖就盖吧，又不花咱的钱，盖了就搬不走，没学生了改养老院，说不定咱还能住里边哩！”三个人都笑了起来，举起酒杯碰了一杯。

　　六子爷酒量小，总是先晕乎。他眯着眼又说：“张老师，像你替人家上课，一个月挣一千，人家不上课干自己家里活，一个月还落三四千元，这也太不公平喽，这事咋就没人管管哩。”老李头接话道：“有人管！就说张老师吧，教了一辈子书，别的啥也不会干，就这岁数了，打工都没人要，靠那一亩地的收入，过日子不得喝西北风嘛。”六子爷点点头：“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张老师叹了口气：“唉！前任局长也管过，整顿了一段时间，得罪了不少老师。凡是办替课的人，身边都有有头有脸的人。我跟你们说啊，那个局长有次酒后驾车被交警查喽。被他得罪过的几名老师联名向省里举报他。这不，为这事儿双开喽。快退休了落了个跟咱一样的下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仿佛在为那位局长的遭遇感叹。老李头感慨道：“哎！现在的官也不好当喽，民不告官不究，得罪了下属也难混。”

　　饭店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烟火气，三个老人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们的脸上虽然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中却闪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待。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着时代的变迁，也在努力适应着新的生活。尽管有无奈，有抱怨，但他们依然乐观地面对生活，就像那皮葫芦散酒，虽然普通，却有着独特的味道。张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而又真实的人，他用自己的坚守和执着，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