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轶事(十七)
文/于世涛
三十四、屋里放焰火
那年正月十五早饭过后,父亲上班不在家,母亲去邻村走亲戚。家里只剩下我和二哥。妈妈临出门时嘱咐二哥要带好弟弟,好好看家。
那时我还没上小学,二哥耐心地哄着我玩儿,给我念小人书,一直到太阳西斜,妈妈也没回来。我开始耍赖,磨人。二哥变着法儿的哄我,领我到院子里踅摸过年放鞭炮时未响的小鞭。这些小鞭已经没有捻子了,但里面还有火药,可以放“呲花”。
二哥把这些没捻儿的小鞭拦腰撅折,露出里面的黑色火药,摆放成一个圆圈儿,用火柴点燃其中的一个小鞭,便把其它小鞭的火药同时点着,形成一个黄蓝色的火焰圈儿,可好玩儿。
妈妈还是没有回来。二哥费尽心机的到处翻找过年放剩下的鞭炮,因为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就是对鞭炮“亲”。二哥掀开炕席,炕席底下的小鞭全放光了,一个都没剩。
“快来看!”,二哥像发现美洲新大陆似的那般惊喜,撅着屁股从柜子底下掏出六七个红色的“二踢脚”,摆放在地当间儿,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
我那时太小,从来没放过“二踢脚”。二哥生性胆小也不敢燃放这拇指般粗,半尺多长的大家伙。
要是能放“呲花”就好了,我蹲在二哥旁边喃喃地说。二哥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拍大腿从地上站起来说,对呀,咱们马上放“呲花”!
接着,二哥带着我一起把“二踢脚”的捻子拔下来,扒开纸卷,再把黑灰色的火药倒在地上。六七个“二踢脚”的火药,在屋地中央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儿。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嗤拉”一声,二哥划着了火柴。“轰”的一声,眼前一片火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刺鼻的硫磺味,浓浓的黑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二哥薅着我的手把我拽到院子里。我俩蹲在地上咳嗽不止。
稍顷,我们抬起头来互相看了看,禁不住捧腹大笑。我们的眉毛,头发都燎焦了,除了大笑时嘴里露出的牙齿是白的,满脸漆黑。好在谁也没有被烧伤。
这时妈妈走进了院子。妈妈没太注意到我和二哥的形象,首先看到的是屋子的门缝、窗户缝都往外冒烟,以为是屋里着火了。急忙进屋查看究竟,只见一屋子黑烟,并没有着火。妈妈咳嗽着,打开窗户和房门往外放烟。我和二哥走进屋里才发现,纸糊的棚顶正中被烧成一个大窟窿,四周被烟熏得漆黑。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问二哥咋回事?二哥低头吃饭,不敢回答。我趴在妈妈的耳朵根旁讲述了原尾。妈妈抬头看着被火药烧坏的棚顶,摸着我和二哥燎焦的头发说,多危险啊!这要是把房子弄着了,你俩跑不出去,那可就……
这就是当年我和二哥在家里淘气作妖,在堂屋地放焰火,险些酿成火灾的真实经历。那时真的不太懂事,也没有安全意识,直到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三十五、父母差点同时遇难
大约是1961年正月里的事。
这天清早,爸爸穿上大衣忙着赶路到区里开会,对坐在炕上正在上鞋的妈妈说,我给你买的咳嗽药放在柜盖上了,共四包,分两次吃,早晚各两包。
妈妈一边上鞋一边答应着,还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着。爸爸临出门时又补充一句,别忘了吃药,这药很管用,吃了就不咳嗽了。
我家距离区里并不太远,中间隔着一条大河,叫浑底河。如果绕河而行,走旱路那就要多走六七里路。虽然是正月,但天气还很寒冷,河面并未开化,赶集上市或出门串亲戚的人们都从冰面上直接走过去,都想省几步道。
爸爸着急开会,就抄近道走上了冰面。由于走地太急,再加上天气也不太冷,不知不觉身上冒出了汗珠。于是,爸爸把大衣的衣扣解开,感觉凉快了许多。当他行至河道中间的“龙王庙”附近时,脚下的冰面“哗啦”一声塌陷了。爸爸只感觉“忽悠”一下,刺骨的凉水立刻没到了腰部。
但由于爸爸的大衣是敞开着的,两边的大衣襟散开卡在了冰裂子上,爸爸趁机用手撑住冰面顺势一滚,在冰面上滚出很远,脱离了危险。
后来人们都说爸爸命大,因为“龙王庙”附近是浑底河的中心河道,冰面下面是流动的活水,水深丈余,水底全是淤泥,从那掉下去的人,别说是冬天,就是夏天也难以生还。当地人都传说那里的水“馋”,经常吞噬生灵,所以在旁边修了个“龙王庙”用来辟邪。
而爸爸却是个例外,别人都说是“龙王庙”里的神仙显灵救了爸爸一命。
再说爸爸脱离危险后,棉裤全湿了。他伸手摸了摸右大衣兜,想看看兜里的开会材料湿没湿。这一摸不要紧,爸爸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爸爸从右口袋里不光摸到了会议材料,也摸到了四包止咳药。爸爸急忙掉头向家里跑去......
那时,家里耗子特别多,妈妈让父亲在区里买点耗子药用来灭鼠。头一天晚上,爸爸来到供销社,买了四包耗子药,灰色药面,用包装纸包的。那时的供销社啥都卖,既卖耗子药,也卖人吃的药。爸爸顺便又给妈妈买了止咳药,因为妈妈咳嗽一冬了。
说来也巧,营业员卖给爸爸的止咳药也是药面,用包装纸包好,也是四包。爸爸当时怕把两种包装一样的药弄混了,就把止咳药放在了大衣的右兜里,把耗子药放在了左兜内。现在,爸爸右兜里的止咳药还在,左兜内的耗子药不见了。
也就是说,爸爸把耗子药当止咳药留给了妈妈,爸爸急得疯了似地往家跑去。
“咣当”一声,爸爸满头大汗闯进了屋里,把妈妈吓了一大跳。爸爸着急地问妈妈,吃药了吗?
妈妈说,还没呢。孩子快要开学了,等着新鞋穿,我想把这只鞋上完了再吃药。
听了妈妈的话,爸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妈妈这才认真打量父亲,脑袋冒着热气,头发挂满白霜,脸上淌着汗珠,棉鞋、棉裤全都变成了“盔甲”。
这是咋的了?妈妈问。
爸爸老半天才缓过气来,一边换下湿透的棉裤,一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最后爸爸说,今天我要是掉河里淹死了,你也得被耗子药毒死,孩子们可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娃了!
多年以后妈妈对我说,你爸和我都命不该绝。他临出门时还叫我快点吃药,说那药可好使了,吃了就不咳嗽了。可我这人“恨”活计,想做完鞋再吃药。多亏我没急着吃药,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咳嗽了!
说完,妈妈笑得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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