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北山槐米香

文/ 贠靖 时间: 散文随笔

  六月北山槐米香

  贠靖

  每年到了六月,北山上的槐米就开盛了,站在山下远远望去,山顶上一片嫩黄。

  北山人管国槐叫豆槐、白槐、细叶槐。在他们看来,这豆槐并不招人喜爱,到了夏天,走在路上,落得头上身上满身都是,脚下也黄拉拉一片,像踩在狗屎上一样。

  我妈最讨厌国槐,她说:还是刺槐好,那槐花开的时候像下雪一样。你想一想,二三月份,麦子才返青,那一树的雪白多美呀!闻一闻都让人不想走呢!那槐花采回家,不光蒸的槐花麦饭甜丝丝香喷喷的,包的饺子也好吃呢!哪像这槐米,她用手扑打着:弄得空气里都臭烘烘的!

  我爸坐在地头上正谝得起劲,他说:昨天老房家在县里税务局当局长的二小子回来了,在村口碰见我,还给我发了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你们是没瞧见,他穿那T恤又光又滑,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我问他啥牌子的,他说是啥子鳄鱼的。我又问:这一定很贵吧?他笑笑说:不贵,就十五块钱嘛!

  我可是听人说过,那鳄鱼短袖一件一千多块钱呢。见我不相信,他就说:假的,康复路批发市场买的。我打量一下他说:你别说,这十五块钱的假T恤穿你身上也像一千多块的真T恤。反过来,就是一千多块的真T恤穿在我们这些土包子身上也像十五块钱的假T恤嘛!他看看我说:你蛮会说话的嘛!

  我妈说:会说个屁!哎,我说你还长出息了,学会讨好别人贬低自个啦?还有没有点骨气啦!你也不动脑筋想想,他当税务局长,那T恤还用自个掏钱买啊?即便是人家送的一千多块的真T恤,他也会说是假的。你还真信啊?

  旁边的人都说,难怪在我家我妈是领导,我爸只有点头哈腰服从的份。

  我妈正训斥我爸,见有人拿着编织袋,拉着车子往山上跑,就问:这是干啥去呀?开小卖部的陈志华说:采槐米呀!她指了指头顶:槐米!我妈仰起脸朝头顶上看了看,弹弹落在身上的槐米说:采那个干嘛呀?臭烘烘的!

  你还不知道呀?陈志华说:主任从县里回来说,那是药材,能治高血压、糖尿病,还能煲汤喝,清肝明目,治头晕目眩呢!

  咦,说的那么神奇,那咋没见有人采了煲汤喝呢!我妈摇着头有些不相信。

  这不才听说的嘛!陈志华说:你要不信就在这里坐着吧,再坐别人就采完啦!

  这陈志华把小卖部都关了去采槐米,没准那东西真能卖钱呢!我妈将信将疑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槐米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嗯,也没那么臭嘛,还挺香的嘛!她转身对我爸说:你没瞧见呀,快回去拉车子,多拿些编织袋!说着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拔腿就跟着往山上跑。

  山上全是采槐米的人。我妈一边往口袋里捋槐米一边说: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卖钱呢!这北山一年得卖多少钱啊!

  一整天,我妈累得连口水也没喝,衣服全溻湿了黏在身上。两只手被染得乌黑,脸上脖子上也黑一道黄一道,像极了戏里的娄阿鼠。我爸一边扎口袋,一边瞅着我妈嘿嘿地笑。笑啥笑嘛?我妈瞪了他一眼:这有啥好笑的嘛?捋槐米嘛,钱多了还嫌扎手啊!

  我妈瞅着脚下的十几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爸,这怕是能卖不少钱呢!她朝路边上瞥了一眼:你瞧瞧他们,咋捋的嘛,一整天才捋那么点!

  陈志华也只捋了一编织袋多点,她瞅瞅我家的战果:我的天,你们真厉害呀,捋这么多!那是——我妈得意地仰着头,伸出手说:你瞧瞧,手都染成狗熊爪子啦!

  那也值啊!陈志华不停地赞叹:真厉害!

  我妈说:你那袋子放车子上吧,给你捎回去!陈志华迟疑一下:你那车子够重了,还是我自己背着吧,又没多远。瞧瞧,跟我还客气!我妈说:是车子拉,又不是人拉,还在乎你这一袋子!

  到了家,我妈迫不及待地从车上卸下一只袋子,解开了抓一把伸到陈志华面前:你快瞧瞧,这成色咋样嘛?

  陈志华啊了一声,用手指拨拉着我妈手里的槐米:大姐,你这十几袋不会全是这样的吧?

  这咋啦?你瞧,开得多好啊!我妈扑闪着眼:能卖不少钱吧?

  卖个屁!你这谁要啊!陈志华着急地说:大姐,你不会真不知道吧,人家要的是没开的花蕾,这开了就没啥药效啦!你这叫槐花,不叫槐米!

  原来是这样——我妈脸上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嘴里嘀咕着:怪不得都采那么一点点,我说呢!她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不说话。

  看来是空欢喜一场,一天的工夫全白费了。

  我爸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过来在我妈肩上拍了拍:这是干嘛呀,不就是摊点工夫嘛,又没掏一分钱!行啦,快去做饭吧,早饿啦!

  吃,就知道吃!我妈没好气地瞪了我爸一眼。

  这一晚,我妈蹲在院子里,瞅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十几个编织袋,一夜没合眼。天快亮的时候,她走进屋里,洗了把脸,捅了捅躺在炕上的我爸说:起来吧,上山!

  我爸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上山啊,干嘛去?

  采槐米!我妈说:快点啊!

  我爸不满地嘟囔着:那树上没开的花蕾基本都采没啦,这个又没人要,还采它干嘛呀?

  叫你走你就走呗,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爸摇摇头:一定是受了刺激!

  我妈舒了口气说:我夜黑想了一夜,但凡是个物种,定有它的用场嘛!你就听我的吧,肯定错不了。

  接下来几天,我爸我妈在众人的嗤笑和不解中,天天拉着架子车上山去,捋回十几袋开过的,在众人看来没用的槐花。

  采回来的槐花堆满了院子。我妈看着一院子的槐花,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很快她又忙开了,拉上我爸,从镇上的商店买回一大卷便宜的布匹,在院子里摆开阵势,缝起了槐花枕头。她说,听我外婆说过,这槐花枕头有缓解头痛头晕,促进睡眠的功效。还可以用来做染料,染出好看的黄布!

  那个夏天,我妈做的槐花枕头一下子在北山上闯出了名声,很多人大老远从县城来买。

  我爸说:还是你妈有经济头脑,总能变废为宝。很多人眼里看似没用的东西,到了她手里也能变成抢手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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